秦舒望起身，略噙着笑意的薄唇微扬，缓步走到碧橙身后，轻拍下她的肩膀。“可是我，不能娶亲……”“可是这与那子陵有何关联。”

碧橙依旧懵懂，她全然不知望舒是何心思。“我不能一直孑然一身，我的婚事迟早会被皇帝提起。况且太后一直盯着我，保不齐她早已物色了人选，只等时机合适便以赐婚的名义安插在我身侧，到时候我就算不情愿，也断无拒绝的理由。”

“可如今，我阴差阳错成了个爱慕男色的主，所以我寻思，何不让子陵来做个幌子，也好替我挡挡那些想打我婚事主意的人。”

“况我现在有权利在手，难保不会有人刻意攀附，若他们送些美人儿过来供我消遣，我反倒无的放矢。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我好男色，还得了这倾城的美男，自然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了。我也乐得清闲。”

秦望舒不疾不徐，仍是一番岿然不动的模样。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这着实也是无奈之举。“如此说来，家主压根就不曾对子陵动心，一切都是你逢场作戏，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碧橙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好似当头棒喝。原来先前自己竟是这般误会了秦舒望。“父亲战死沙场，临终遗言犹在耳畔，我还未替他为国尽忠，怎会在此时沉溺于儿女私情之中呢？碧橙，你多虑了。”

“家主……”碧橙一下子扑到秦舒望膝下，她拼命地煞住，绷紧了面皮，想地把呜咽硬咽下去，但眼泪还是涌上来，亮晶晶地挤在眼圈边儿上，一忽儿工夫便流满了全脸。“您这样做，也太委屈自己了。若是老丞相知道，怕是要心疼死了。”

秦舒望听她提起父亲，也是一愣。但马上释然了。既然已经决定了，便没有后退的理由。“现在外面关于您的风言风语都甚是难听。家主切莫要往心里去。若实在难受了，只管和碧橙讲，不要自己憋着。”

碧橙擦了下眼泪，言辞恳切的说道。一个女孩儿家，既不能承认自己的女儿身，又得被世人误会解成好男风的浪荡公子，这于谁来说都不可忍受。“好。也是我思虑不周，未能和你还有管家商议，害你们多虑了。”

秦舒望堆着两个仆人也算的推心置腹。打从父亲过世，他们也算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眷了。“家主莫要说这些。碧橙晓得您心中有数，从此后再不多想了。”

主仆二人一番讨论下来，也算是互诉衷肠。碧橙总算是了解了秦舒望的用意，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是稍稍放下了些。她将自己所知说予了管家听，他也是万分感慨。“想不到家主小小年纪，思虑竟如此周密。相形之下，你我到底是看的太浅了。”

两人轻叹一声，当下决定，再不会对秦舒望的所作所为妄加论断了。果然，子陵进府不过几日，坊间关于他和秦舒望的传言便更甚于从前。传言说他们日日在府中把酒言欢，吟诗作乐，好不香艳快活。此等言论被众人传得神乎其神，不日便流传到了宫内。太监宫女们也算有了事做，三句话不离此事。慕容安自然也是听说了些。他先前不知秦舒望有这等嗜好，先前听他人提起，还全然不在意。今时今日再度想起，怕是也由不得他不信了。想这丞相府世代忠烈，家风理应甚是严苛，怎得会出了秦舒望这种异类。每每想到此处，慕容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翌日上朝，待文武百官系数退朝之后，他将秦舒望单独留下，想从她口中一探究竟。“秦相，不知外邦进贡的男宠在你府中可过的安好？若是你不喜爱，大可跟朕说，莫要逞强。当初本就是让他暂居在你处的。”

秦舒望心头一紧，猜不透慕容安此番话的居心何在。莫不是他看出了什么端倪，认定自己是假意爱慕男色？无论如何也不可承认！“皇上言到此处，臣刚好有一不情之请想要禀告，还望皇上应允。”

事已至此，需得要破釜沉舟，想些另类的法子出去了。若是不能打消他的疑虑，此劫自己怕是难以度过。“丞相但说无妨。”

“子陵在我府中过得甚好，臣与他甚是投机，如今已然离不了他。还请皇上将他赐予微臣，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秦舒望言辞恳切，说的相当干脆。慕容安大惊失色，未曾料到她居然会如此坦白。“丞相何出此言？朕从前并未听闻过你有这等嗜好，当日在外邦使臣来朝之时，燕王提起你断袖之事，你不是还言辞抗拒。那时还以为你是替朕分忧，怎么今日却……”慕容安实在想不明白，这才几日的功夫，秦舒望怎的就换了副嘴脸呢？“不瞒皇上，臣过去也从未对男人动过那种念头。只是自打这子陵来了，臣日日与他相见，也是因爱生情，只觉得不能自已了呢！”

“微臣一家门风森严，想是这小时候整日习武弄剑，从未关注过这情情爱爱之事。陡然家发现自己竟喜欢男人，也是吓得不轻。不过，臣以为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便不打算欺瞒皇上。还望成全。”

秦舒望话里话外并无丝毫漏洞，惹得慕容安也不知该作何打算了。这当朝丞相乃是断袖之人，传出去总是不合时宜。但这秦舒望并未有何纰漏，此等嗜好也算不得难登大雅之堂，他慕容安又有何理由不应允呢。“既然丞相认定了他，那朕就将他赐予你了。想来你为国操劳也是有功，若是当真喜爱这些男宠，寡人也可再派人去寻些来……”“多谢皇上美意。臣有子陵一人足矣。若皇上无甚他事，臣就先行告退了。”

秦舒望不想让慕容安继续胡言乱语下去。自己此番也是无奈之举，只是这皇帝怕是要比自己更糊涂些。慕容安眼看着他毅然决然离去，心中大为不悦。当朝天子乃是何等威严，怎容得她这般无理。陈公公一直在慕容安身边伺候，见此情景也是颇有微词。“皇上，这丞相大人好大的脾气。您不过是多问了几句，他便如此不留情面，也实属目中无人了。”

慕容安听着他这样说心中也是不悦。“可是我还听得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陈公公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皇帝未必会信，但是自己却不得不说。“讲。”

慕容安横眉一冷，只说了一个字。他现在心情也是不佳，只希望这个太监不要说出些骇人的话来。“那丞相好男色，和燕王之事，如今已经是闹得满城风雨。”

陈公公的话慕容安并不全然听懂，这和燕王又有何关？“公公，且将话说明白些。朕不甚懂得。”

“皇上，您大可想想，这丞相自打继了这世袭之位，可谓是日日闹得满朝不得安宁。他与燕王在朝堂上唇枪舌剑，自然是引得您侧目，您就不曾想过，兴许他是故意为之呢？”

慕容安大惊失色。他原先只当秦舒望这是性子凌厉，做事不知进退，且看不惯燕王霸道蛮横，故而反抗，难道说还另有隐情？“公公的意思是，丞相这是对朕……”他还是不能确信，自己如此看重之人，竟然会有这般不堪的念头。“皇上，那日当着那外邦使臣之面，丞相挺身而出救下，怕不是要借着此事来宣扬自己的好恶。下一步就可堂而皇之对皇上行不轨之事了。”

陈公公是楚太后的心腹之人，自小被她安插在慕容安身边服侍。他早已知晓太后的心思，对秦舒望也是颇有微词，这下更是要抓住时机，弄她个不得翻身。慕容安并不知道这当中的厉害关系。公公是大小便跟着自己的，年岁长些，看事情自然长远些。况他真真是为了自己好。秦舒望并不知晓自己今日之所为，会留下如此后患。她只知从此便可高枕无忧，不必再忧心赐婚之事了，却也不曾想到刚回府更衣，皇宫中又传诏令出来，命她速进宫面圣。她心中疑虑，只道是楚曦和捣鬼，闹出什么事端来，便又匆匆换上官府，随宣召宦官一同进了宫。从皇城西北门儿入，走龙轩道，是去宣华殿必经之路。若去尚书房面圣，大可不必走这条路。“公公，你带本相去哪儿？”

秦望舒放缓步子。宦官侧目，以余光望着她道：“皇上在宣华殿等着丞相。”

宣华殿乃是皇上寝宫，皇帝绝没有在那处面见朝臣道理。秦望舒心惊，神色却是自如。宫中各方势力耳目众多，就算是独处时也需得小心隐藏心中想法，更何况此间尚有官宦在前。临近宣华殿，领路宦官退下，秦望舒只能一人推开殿门，于正厅上，见慕容安端坐龙椅之上，身着黄袍，双眸微垂，一道如鹰隼般目光，落在秦望舒面颊之上。陈公公侧立，手持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