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完林如海后，徐北云心情有一点沉重。对于他的病情，找来那么多的中西医师，皆言没有药石可治。　　也不知道，林如海病故后，林妹妹该哭成怎样的泪人。　　想到这里，徐北云在心里叹息一声。　　就在徐北云带着王宁他们刚出了林府，迎面走上来一名王府侍卫，停下身子便禀告说：“世子，牛将军唤小的来请世子，牛将军他现在已经在院里等候多时。”

徐北云听后，便带着王宁他们返回自己的小院。　　牛方来到小院时，柳嫂子和小月恭敬地请他进院子里的树下用茶。　　虽然院里这时没有世子的女眷在家，但牛方还是避讳着，只是进了大门的偏厢里静待世子的到来。　　等徐北云回到小院，抬脚刚进入偏厢，牛方便从坐椅上起身迎接。　　徐北云摆手免了牛叔的见礼，笑着问道：“牛叔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按理，现在的牛叔应该是在忙在查抄扬州四大盐商的家财，应该没空才是。　　牛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笑着等世子落了座，他这才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道：“吴、庄、孙、王这四家皆是已经查抄完毕，总共五千三百万两现银，庄田铺面还没有核算完毕，这是账本，等世子过目后，接下来是个什么章程，老牛还需要世子给个方向。”

徐北云微一怔神，好家伙！　　上个月在金陵查抄了十几家的家财，才是这四人的五分之一，看来扬州盐商富甲天下，此话不虚！　　“怎会如此之多？”

徐北云还是出声问了一句。　　从牛叔手中接过那本账册，匆匆观阅起来。　　“嗨！这些为富不仁的盐商。所赚来的银钱，只存了一些到钱庄留作备用，其余的，大多数是存放在他们府上隐蔽的地窖里。　　还有，他们并不单止是表面上的盐商，他们还和海盗做起了销赃的买卖，这里面的一单利润，可抵一位普通盐商整年的收入了。”

牛方大口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这才平淡地说道。　　这些钱银多半是要上缴给大周天子的，又不是他们北凉军的，不管查抄了多少，牛方也是半点高兴不过来。　　徐北云瞧了一眼牛叔撇嘴的动作，笑了笑，道：“牛叔难道忘记了，天子可是答应过让利给我三成，他不是要拿我替他当刀打开江南的局面吗？那我这个凉王世子，肯定是要从中截留一点当作公费。　　毕竟我这个钦差的护卫们，还是要吃喝的，从我领了这份差事时，便已经和天子讨论过了。牛叔不必丧气。”

“哦！感情还有这一茬？可惜了，世子怎么不讨到截留五成？可惜可惜咯！”

牛方将王宁重新替他斟满的茶汤，一饮而尽，叹着气说道。　　天子允许截留三成当作徐北云南下的‘公费’，这事徐北云也只是和徐长山提起过，其他人倒是从没有听世子谈论过。　　不过牛方听后，倒是希望能够截留一半。　　毕竟，北凉军的命也是命！更何况自家世子还为这鸟事遇刺了。　　徐北云明白牛叔心里想的是什么，但他这次南下，最为重要的就是布局云中钱庄这一件事，只要这件事做成了，那么这次南下便算完美了。　　“牛叔，吴元龙、孙元亨、王禄朋这三人在绣衣卫查抄他们府邸时，这三人在自己的府上带头抵抗官军被绣衣卫一一斩杀刀下。　　他们家中的账册，全被账房先生给烧毁了，只从他们家中查抄出现银五千万两，至于庄田铺面那些，却是查不清了。”

徐北云为了安牛叔的心，笑着提点了一句。　　果然，牛方听完世子所说，牛眼一瞪，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牛方这才起身，说道：“世子，俺明白了，老牛这就回去让人去办。”

“牛叔且慢！”

徐北云出声阻止风风火火准备出门的牛叔。见他停下身子，而后才道：“牛叔，你一会吩咐汪知松，让他和那些大小盐商通一下气，过几日本钦差在汪府设宴，请众位盐商共同商量扬州新的八大盐商。”

“成！老牛这就吩咐那小老儿一声。”

说完，牛方大踏步出了偏厢，他要回去吩咐人手，开始接收那四家的庄田和铺位，最后就是脱手变现。　　徐北云等牛叔离开后，自己斟了一盏茶，仔细地在心里过了一遍，看看还有什么疏漏。　　如果不出意外，明天钦差大人便会醒转过来，医师确诊后，便会传出钦差大人检回了一条命。　　这样一来，前面所有的举动，皆是扬州卫和扬州府衙查出，密谋行刺大周钦差的是吴元龙、庄际昌、孙元亨、王禄朋四人。　　其中，庄际昌事发后自杀，吴孙王三人则是在绣衣卫和官差上门时，抵抗之下阖府上下变成了一片火海。　　扬州知府和扬州卫，只从他们府上的地窖里面，查抄出五千万两现白银。　　这，便是扬州知府和扬州卫一道给朝廷上的奏折。　　如此这样，徐北云才能够避免，梅应元和杨指挥使他们两人会被言官弹劾过于杀戮。　　哪怕最后有言官弹劾，只要将这五千万两往朝廷一递，户部和五军都督府的那些人，自是会为梅杨两人表功！　　毕竟，时值大周边关异族扣边之举，这五千万两现白银，可是一份天大的功劳。　　五军都督府的人为了争功，别说让他们亲自下场和言官们打嘴仗了，一些暴脾气的公候们，甚至会撸起袖子在大殿上直接和言官们干起来。　　毕竟，承平已久的大周，对五军都督府来说，实在是太需要军功了！哪怕这位杨指挥使不想升官。五军都督府也会替他安排妥当。　　至于打嘴仗，有五军都督府的勋贵们参与进来，言官们还是会有一丝忌惮的。　　如此一来，徐北云也避免被人注意到，他只需要藏在背后，抓紧时间布局，还有将云中钱庄发展壮大起来。　　这样，未来烧钱的新式北凉军，才会真正没有后顾之忧。　　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徐北云已经让徐长山先一步安排王靖前往马六甲。　　让王靖在马六甲换个身份，再让他到安南那边，买下大片的土地种植水稻。　　往后的粮食便靠海船运输了，借运粮食之机，可以培养出大量合格的航海员，以及合格的海军。　　这时，林竟神色焦虑，急匆匆进来禀告：“世子，城门那边来报，神京来了传旨的天使，此时城门校尉正带着天使朝这处赶来，世子您看？”

毕竟现下的世子，应该是昏迷在榻上才对。　　‘这是？老爹的预言成真了！’　　心里忖了一句，脸色丝毫不见慌乱的徐北云，想了一下，道：“将天使带到我的卧室里。”

说完，这才起身回了卧室。　　早有准备的王宁，寻了几片姜来到卧室，在世子的脸上擦拭一遍，等躺在榻上的世子瞧起来脸色有点腊黄后，王宁这才点起一支薰香。　　没过多久，房间里的姜汁味便被薰香覆盖住了。　　总是要扮作受伤的样子才行，不然皇帝那边儿说不过去。　　一刻钟左右，三名内侍和护送他们的三十名探事司番子，纷纷打马来到小院。　　观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从神京马不停蹄一路赶到了扬州。　　王宁打眼一瞧，嚯！这三十名探事司番子还都是老相识。　　他们都曾经在世子身边出现过，或明或暗地里保护着世子。　　“王百户，请速速带咱家前去见一下世子殿下。”

一名打头的内侍，直言不讳地点出徐北云的身份。　　王宁一听，神情微微一怔，旋即瞳孔一凝！　　那名内侍见状，苦笑着回了一句：“咱家干爹是内相大人，还请王百户带咱家先请见世子殿下，皇爷有旨意给世子殿下。“　　王宁闻言，这才转身带着三名内待和探事司的番子们进了小院。　　留下番子们在院子里吃茶休息，王宁直接带那三名内侍进了内院。　　三十名探事司番子瞧见侍立在院子里的林竟，他们的神情也只是微微一怔，随后便顾自或蹲或坐下休息。　　显然是他们对于凉王世子的身份，收下一名人犯当作手下，这是轻而易举之事，林竟能够出现在这里，他们并没有感觉到奇怪。　　王宁带三名内侍来到内院门口，那名带头的内侍停下身子，对另外两名内侍说道：“你们且候在这里，咱家随王百户进去便行。”

那两名内侍闻言，恭敬地退到门口两旁。　　王宁和领头内侍直接进了卧室。　　那名内侍瞧见躺在床榻上的世子殿下，只见殿下面色发黄晦暗一片，内侍的脸色一变，瞧见世子微微睁开的双眼，他急忙跪下请礼道：　　“小的干爹是内相大人，陛下派了差事，干爹他老人家便指派小的来给世子殿下传旨。小的敢问世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站在一旁的王宁替世子答道：“世子喊你起来，我家世子被扬州盐商派来的刺客行刺，内侍方才进城时想来应该知道，扬州城今日禁止出入一天，便是扬州府衙在捉拿刺客的原因。”

“这些吃了狗胆的盐商，竟敢行刺世子！医师可有说过世子无忧？王百户，可有派人将他们给拿下了？”

那名内侍刚从地上起来，闻听凉王世子被人行刺，大声喝骂一句。　　心里这才猛地突突跳了起来！如果被凉王知晓，这扬州城不知道还得死多少人！　　“医师说了，我家世子命大，只要将养一段时日，便可无忧。那些行刺之人，家都已经抄完了，难道内侍大人也想抄家？要不，我给内侍留几家抄抄？当作几位内侍从京师一跟奔波的辛苦费。”

王宁笑呵呵地回了一句。　　那名内侍听了，心脏先是猛烈地跳了起来，随即以莫大的忍力给按了下去。　　开玩笑！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凉王世子面前抢食，他可是从宫里听过，眼前的这位世子，可是敢追着太上皇要他世子俸禄的人。　　“呵呵！王百户说笑了，咱家一会传完旨便要赶着回神京复旨，这些事王百户还是另寻他人罢！”

那名内侍干笑两声。这才回答一句。　　王宁见世子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赶忙俯低身子，凑近后认真地听榻上的世子说话。　　听完，王宁这才转身对内侍道：“内侍大人，我家世子说了，陛下可是有什么差事要让他办的，赶紧宣旨。”

“噢噢！对对对！瞧我，咱家一时担忧世子的安危，差点把皇爷的差事给忘了。”

内侍先是抬手轻轻打了自己一嘴巴，这才说道。　　“世子殿下有恙，便不需要迎旨了，咱家这便宣旨。”

说完，那名内侍从怀中掏出一道简单的圣旨。　　他先是匆匆一撇，瞳孔一收！他先是尴尬地一笑，对世子殿下道：“世子，小的得罪啦！”

说完，内侍这才清了清嗓子念出了那道圣旨：“徐小子，干得好！盼，以最快的速度，放下江南一切事宜，速速回京！”

说完，内侍瞧着王百户和躺在榻上的世子两人，王百户是一脸惊愕的神情，世子殿下发黄的脸色瞧不出什么，只是他的那双眸子也是睁圆了不少。　　内侍传了无数的旨意，还是第一次碰见到如此格式的旨意，可算是破天荒，大周独一份了。　　王宁惊愕的是，这圣旨未免太过于简……易了吧！开头不都是一通篇赞颂云云的嘛？　　徐北云也是惊讶，内侍掏出来的圣旨没有所谓的‘奉天承运皇帝：诏/制/敕曰’开头的嘛？直接一句徐小子，干得好的开场白！　　那内侍干笑一声，轻声道：“世子殿下，圣旨上面确实是如此写的，还请殿下过目。”

说完，那名内侍将手中的圣旨双手递给王百户。　　王宁接过后，并没有打开观看，而是拿到世子面前，缓缓打开让躺在榻上的世子观阅。　　瞧见世子眨了眨眼睛，王宁这才收起圣旨。　　内侍见状，先是瞧了瞧门口外面，这才对世子告罪一声，近前几步，将杨首辅和郑次辅他们在暖阁的原话，一字不改地详细说了一遍。　　说完，那名内侍这才清了清嗓子，感激地谢了王百户一声，这才伸手接过王百户递过来的一杯茶。　　王宁瞧见内侍快速喝完，随后又给他倒了一杯，连着倒了五杯，那名内侍方才停了下来。　　“世子，这是小的干爹嘱咐小的带给世子的原话，还望世子回京时有个准备，时间紧急，小的这就带人返回神京了，世子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小的干爹？”

王宁俯首听完世子叙说，起身后对内侍说道：“世子说了，请你代世子向戴内相回京道一声谢，等我家世子回京后必有重谢。”

说完，王宁从怀里掏出两张一千两的银票，说道：“内侍请收下，你自己作主再分给其他人吧。”

那名内侍赶紧急声拒绝，忙说不敢不敢，等他瞧见躺在榻上世子不耐烦的神色，这才胆战心惊地收下那两张银票。　　入手一摸，发现比寻常的银票大有不同，手感比平常的银票要好，还有，摸起来感觉光滑却又不会容易被撕裂。　　那内侍抽空打量了一眼，见上面写着：大周云中钱庄通用等字样。　　瞧见内侍不解的神色，王宁笑着解释道：“这云中钱庄是我家世子顽乐下开办的，再过几个月，你便能在神京城找到云中钱庄，凭此票便能兑换两千两的现银。还请内侍大人回京后，替我家世子多多在宫中的内侍和宫女之间宣讲一下。　　凡是宫中里面的人，他们以后存银进云中号，世子除了替你们免了损耗银的利息，凭票即兑付等值的现银，还不扣一个铜板。　　我家世子还明言，但凡是宫里的人存银进去，超过一年以上的存期，皆是给你们一定的利息，也就是说，假如你存一千两进云中号一年，一年后才兑付，我家世子便多给你十两银子。　　这些只有你们宫里的人才能够享用，其他人世子可是没有那么大方了！”

说完，王宁笑眯眯地瞧着那名一脸震惊的内侍。　　那内侍听了，先是大声言谢，这才神色狂喜。　　如果真如王百户所说，那么他可是要打算将所有的身家，存进这间云中钱庄了。　　就从不扣除损耗银的利息这一点来看，想来根本不需要他替世子宣传，这个云中钱庄也会大火一翻。　　更还别说，世子殿下还倒贴给他们利钱这一事。　　现下大周的所有钱庄，你存钱进去，钱庄都会扣除一些损耗银，作为存储银两的利息。　　实力越大的钱庄，所扣除的损耗银则比小钱庄更加要多。不过那些大的钱庄异地取银也比小钱庄要方便得多。　　甚至有些钱庄收取的损耗银比例，达到了一成。　　这么多的比例，钱庄也是看客户急需要调取大额的现银，才会往高了来抽取。　　如果凉王世子在神京开办不扣除损耗银，由此可见，世子的这间云中钱庄，假以时日，将会取代京中所有的钱庄。　　至于那些钱庄会不会找凉王世子的麻烦？　　这名内侍只会送那些想打云中钱庄主意的人两个字：呵呵！　　“那感情好呀！听王百户所说，世子这个钱庄应该是遍布我大周吧，　　这样一来，宫中那些宫女和像咱家一样的人，那不得高兴死咯。咱家先替宫里那些人好好的谢过世子殿下！”

说完，那名内侍再次真心诚意地跪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