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虎瞟了一眼远处的清兵，紧跟着把脑袋缩回。　　从台湾走出这二年间，虽算不上百战老兵，但也不是新兵蛋子了，在台湾打杀土番，在朝鲜夺占济州江华二岛，在山东和清兵真刀真枪的做过几场，至安平追随郑森殿下夺权，如今再度辗转，在此江南之地，以王二虎还算敏锐的嗅觉来看，这股清军来势汹汹。　　“不知四爷如何计较的，这儿到朝廷处不过百二十里地，骑兵转瞬即至，一天就能杀到皇帝跟前...”　　刘庆的手从一旁伸过来，王二虎瞧见后接住叼在了嘴里。　　“呼呼！吧嗒！”

美美的嘬了一口烟，王二虎问道：“朝廷的援军还没到？”

刘庆笑了：“说是要派林中军过来，不过听说吴志奎吃了败仗，鞑子兵在苏州凶的很，这援军十有八九是指望不上来了。”

“总要多募些人吧，不然光凭我们这几千人，如何守得住？”

刘庆有些惊讶，探手过去摸了摸王二虎的脑袋：“奇了，你管那么多作甚，崇德守不住退到桐乡就是，再不济还有嘉兴呢，那是大城，四面都有水，保管鞑子知难而退。”

王二虎嘴巴瘪起：“朝廷...侯爷指望嘉兴万把人拖住这几万鞑子呢，就怕鞑子不盯着我们，若是直扑朝廷，那该怎么办？”

“这...怎么可能，他们该跑才对，我们在江南有十几万大军，天气这么热，那些鞑子怎的受得了？哈哈，你又多想了。”

刘庆微微一愣，嗤笑着王二虎思前想后顾虑重重，猛吸一口卷烟从怀里掏出一瓶晃荡的酒来。　　“嘿嘿，从安平送来的好东西，你还别说，殿下给咱们配的补给是越来越好了，尝尝吧。”

王二虎嗅了嗅刺鼻的酒香，馋虫大作，摸出一个小盅。　　“来点。”

望亭。　　这位于苏州和无锡之间，位置关键的镇子本应被牢牢掌握在明军的手中，作为钳制清军兵力，切断苏州清军对外界联系的紧要之所，此刻却是插上了大清的旗帜。　　百十艘沙船停靠在穿望亭而过的运河一侧，望亭东南不远的运河上，赫然是已经架设了十数道铁索，铁索的高度无法防住沙船这种低矮船只，却可以将郑军的大船拦住。　　很显然，清军在无锡的取得一定战果后，将战线推进到了望亭。　　距离苏州仅有四十里地的望亭。　　“大人，南京来信，勒克德浑贝勒已经到任，随行的还有洪承畴。”

李成栋人在无锡，兵锋却推到了望亭，为的就是探查明军虚实，如果明军凶悍，要把望亭夺回，他便固守无锡等待援军。　　但直到占领了望亭三五天，甚至都已经和苏州城内吴胜兆土国宝二人取得了联络，也不见明军来攻，李成栋感到放松的同时，也是颇为窃喜，这还不算，他又得知了勒克德浑抵达南京的消息，堪称双喜临门。　　勒克德浑不愧是年轻气盛，人还没到南京的时候就根据情报作出了多种计划，一到南京就给前线将领下达了命令，其中既有作战部署，也有赏罚。　　作为降将中的优等生，李成栋自然被拎出来当做表率来嘉奖了。　　随着充足的粮饷从南京运抵常州，再发到无锡李成栋手上，他的自信算得上是一日三涨。　　“弟兄们，杀敌立功的时候到了！随俺冲杀，富贵荣华！”

李成栋的计划很大胆，他打算先进攻常熟的吴志奎部，解除掉可能的后顾之忧，然后直接进军苏州，屯兵城外与明军对峙。　　别问他哪来的勇气以一万人马和明军数万大军对垒，问就是土国宝偷袭杨龙友和他击败鲁之屿带来的。　　出发之前，李成栋多次在望亭向苏州方向试探，作出了一副要打通运河沿线，连接苏州的样子。　　吴江。　　郑芝豹的江南总兵大营内，进出士卒频繁，多是表情肃穆，神色匆匆者。　　“杨龙友在上方山吃了败仗，我把他调到昆山，换了林察顶上去，现在手头只剩林习山能用了，偏偏嘉兴还连连告急，肇基，你觉得四叔这事做的如何？”

“四叔为国事计，侄儿愚钝哪能辨得？”

郑肇基说的是实话，郑芝豹只摇头微笑：“这二年，殿下对你影响蛮大。”

他眼神停留在面前一张描绘江南的地图上，心中波澜泛起。　　“鞑子的援军到了南京，听说洪承畴也来了，哈，这潭浑水！”

“森哥儿好手段，亲手把四叔推进坑里，四叔到这会儿是才发现。”

郑肇基默然不语，他不知道郑森有什么计划，但通过各种信息猜测，也是有了一些判断，听到郑芝豹这样说，更是落实了他的猜想。　　大兄当时凶狠，可若四叔在江南大败，几万大军撤不回来，又该如何？　　难不成全都舍在江南了？　　不不，断是不可能的，这儿可不止有将近三万郑军，还有七艘大福船呢！　　对，大兄断然舍不得这些船，郑氏的倚仗就是水师，要是这些船落到了鞑子手里，可如何使得？　　“可四叔偏不信，江南快二十万大军，怎待会输？就算是输，也绝不会一蹴而就！”

郑芝豹发狠的放话，似是在与郑肇基说，但实际对象是谁只有他自己知道。　　郑芝豹为何郁闷，原因也很简单。　　他看似掌控了吴江朝廷，以郑氏高层兼勋贵的身份拥立隆武帝监国登基，还指挥着云集江南的三万郑军，实力强大。　　起初郑芝豹也是这样以为，那还是在上个月，隆武帝登基之始，郑芝豹权力鼎盛之时。　　然而现在，他却发现问题所在，月余间吴江朝廷的争吵攻讦就从没停息过，军将与军将间为兵饷钱粮驻地面红耳赤，官员与官员间揪住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书不断，纵郑芝豹对此三令五申，也是无甚大用。　　最让他恼怒的，还得数各官员与军将手下的义兵了。　　且不说这些义兵对朝廷命令置若罔闻，只听招募者之命，与私兵无异，可要是他们堪战能敌也就罢了，郑芝豹也能忍受，偏偏这些义兵虽无甚组织与经验，但保卫乡里还算用命，然则一旦让他们离开家乡，发往前线与清兵交战，那就是战力急速下滑，往往多临战不久即溃。　　对比他们，杨龙友那样酣战一番才败退下来的，甚至已算得上锐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