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家家户户都在为明年种土豆做准备，开始育种了。他还是照样早出晚归地打牌喝酒，有时半夜醉醺醺才回家。没办法，我只好在公公的指导下，自己进行土豆育种。好在在自己家里，又不是什么很重的力气活，虽然干的慢点，还是把种育上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自从他拜了把兄弟，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景祥大哥在城里的生意越做越好，店铺也越开越大。两年后，把大嫂也接到城里帮忙去了，孩子也跟着到城里上学，一家人在城里住着，很少回家来。田景军没有景祥哥管着，老毛病又犯了，整天和他的那几个把兄弟还有其他朋友拧在一起，东溜西逛，打牌喝酒，侃大山吹牛皮。春节过后的农历二月，该种土豆了，别人家都是全家人一起种，为的就是早收早卖，卖个好价钱。头两年，到什么时间该干什么活，不需要别人说，他都主动干。可到这个时候他还是和冬天农闲时一样，天天不着家。我看着别人家都种土豆，心里着急，要他别再玩了，赶紧把土豆种上，他当耳旁风，根本不听我唠叨。这时候公公的咳嗽比去年冬天时好像又厉害了，有时蹲在地上，连续咳嗽个不停。看到自己的儿子对地里的活不急不燥，他心里也很着急，气的直骂那个混天撩日的儿子。他对我说，感到身上没有力气，不能干地里的重活，实在不行的话，就找几个人帮忙种，咱给人家开工钱。我把爹的话对田景军说了，如果想省钱，我们就自己种，如果你不想干，就拿出钱来，让别人帮着种。他听后拿出五十块钱，交给我说，你找人种吧，我不想干。找了五个强壮的劳力，给人家说好，一天三块钱的工钱，中午管一顿饭。四亩地三天种完了，共开给人家四十五块钱的工钱。在八十年代中期，四十五块钱，可是当工人的一个月的工资了，把我心疼的要命，就因为他不想干活，就把这些钱丢出去了。土豆种上了，我看公公的咳嗽没有好转。就对田景军说：“爹最近咳嗽的比从前厉害的多了，你拉他去大医院检查一下，看是什么毛病。”
他说：“看什么看，刚开春，老年人谁不咳嗽，死不了他。”
我说：“给老人看病，是我们当儿女应该做的。我们也有年老的时候，现在孩子都大了，都在看着我们的行事，他们都跟着学。我们对老的好，等我们老了的时候，孩子们也会对我们好。”
“哼，我老了的时候，还指望他们？”
他嘴里说着，手在解用细绳子捆着的白酒瓶。我问他：“你老了不指望他们，你指望谁？”
他拿出两瓶酒放到一个布包里，说：“我谁都不指望，我靠我自己。”
我说：“你记住你说的话，千万别忘了。”
他没有理我，便提着装有酒瓶的包，推上自行车又走了。吃完中午饭，我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听到屋里公公连续的咳嗽声，随后又传来婆婆的“啊，啊”的叫声，三岁的庆峰从屋里跑出来，拉着我的胳膊，说道：“妈妈，血，怕。”
我摸着庆峰的头：“庆峰，乖，不怕。什么血？”
他一手指着堂屋东间，说：“爷爷。”
我赶忙站起来，向屋里跑去，看到公公侧身躺在床上，还是在咳嗽。婆婆正在为公公擦嘴，一条旧的毛巾上有一片红色，我向地上一看，有一摊公公吐出来的血。我把庆峰交给婆婆，急忙去找田景军，去了两个他经常去的地方，才打听到他在哪里喝酒。到了地方，隔着挡风的门，就听到有人在屋里说话，我就站在门外听了一会。一个人说：“我昨天给家里那个熊娘们打了一架。”
另一个人问道：“因为什么？”
“她爹病了，向我要钱，买东西去看他爹。”
“你给了吗？”
“我如果给她了，也打不起来了。就因为没给她，她生气，骂我，我才揍了她一顿。”
“你吹牛吧，你老婆比你还高，你能打过她？”
“真要面对面的打，我肯定打不过她。可我有办法啊。”
“你能有什么办法？”
“你别看女人又高又壮，只要抓住她的头发，她再有劲，也使不上了。我就一手抓她的头发，一只手打她，想打哪就打哪。”
又有一个人说道：“兄弟你真行，这女人啊，就是不能惯着，该打就狠狠的打，俗话说，‘打服的媳妇，揉倒的面’。我就是这样，只要媳妇不听话，我抓过来就打，有一次把她的门牙都打掉了。现在她就老实多了，只要她做事不顺我的眼，我一瞪眼，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直打哆嗦。”
农历二月的天气还很冷，我站在门外，身子冻的冰凉，听了这些话让我更寒心。我推开门进去，对着田景军说道：“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喝酒，你看看爹都病成什么样子了。”
他看看我，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抬起头来问我：“怎么啦？”
我说：“爹都吐血了，你赶紧回去，拉着他去医院看看。”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说：“我还以为死了呢？吐口血怕什么？死不了他。”
我一听他这么说，气得浑身哆嗦，也顾不得人多了，就大声说道：“田景军你混蛋，这是你这个当儿子应该说的话吗？他可是你亲爹，话说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
一桌子的人没人劝他回去，都睁着两眼看我。他一看我不给他面子，气得脸通红，恶狠狠地说：“你给我滚！”
“看来，对你来说，酒比你爹重要。”
说完，我转身就向外走，把门重重地摔开，嘴里骂到：“畜生不如的东西。”
就听身后有人对他说：“景军，你老婆厉害，你治不了她。”
你说，他就跟这帮人整天混在一起，能学出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