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满腹藏不住的心思，让今日终于画好的黎六爷，敛下了眼眸，温柔地抚着那画上人儿的脸，“她是我生母。”

“夫人她…”“她去世的那日正巧是新夫人回门的日子。”

黎六爷细细临摹着记忆中那张慈笑娴兮的神情…砰通！他的手指直直地穿过了那张还未全干透的画，又瞬间离手，浑不在意手上被染上的脏色，而是看着那个窟窿，笑得更温柔缠绵，“左不过是拜祭不了的。”

“我竟忘了，还不能。”

咔呲！那张画就着破损的窟窿，被分得四分五裂。明明是艳阳高照，骤然好似阴渗渗的。桃木卿半探着身子皱着眉头迟疑道，“…我想…夫人，也不会多在乎多大的排场…所以…”黎六爷挑了下眉，眼中泛着似能刺透人的森冷，“…我的生母，只担得起私下祭拜？”

“……”她一惊，随即想起那世被传得满城的消息。黎六爷不知从哪搬来一口——周身都裹满了红泥的柏木棺材…“罢了，私下准备些纸钱香烛。”

黎六爷的目光悠长地看向南面的风光，“替我烧了吧。”

桃木卿一愣，疑惑地看向他望的方向。她记得，前夫人的墓地，是在象征朝阳再升的东方。据说当初现夫人正值新婚燕尔，于礼便避讳了这死人白事。府里头的姨娘们各个明镜似地，知晓新夫人与前夫人不合，谁都不愿担上这差事。还是五姨太念着前夫人的恩，将这不讨喜的事儿揽到了自己身上，尽心一手操办好的。可后来得了势的黎六爷，在血洗夺权的那天…没留五姨太！桃木卿心脏砰砰砰地好似要跳出了心脏，在脑海中飞速转了好几圈的话到底没忍住，“夫人的棺木是不是…”“还不笨。”

黎六爷手中握着画笔，快速地扫过她的脸，留下一抹清晰的色彩，“我留着你，就是因为你知趣。”

桃木卿缩了缩脖子，“我懂。”

所以不该说的，她半个字也不会透出去。“……”黎六爷将手中的笔投回笔篓，侧身借此遮住嘴角的自嘲。近些年他过得太过压抑，明知眼前的人身上有着诸多不可控，却还是留在了身边。他转身微眯起眼看向她脆弱的脖子，浅笑道，“让小厨房多备些酒菜，送到黑三的房间。”

“是。”

桃木卿赶忙走了出去，确定房里的人看不见自己后，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三次了。那笑眼中透出的杀意。当她将饭菜摆在黑三屋里，那人风尘仆仆也到了。与他一起回来的，除了那满脸严肃的丁一，还有个肤色发黑的男子。他们看见房中的她一愣，随即点头示了意，放下手中的箱子便冲去了黎六爷的院子。桃木卿一愣忙跟了上去。“爷，码头那边出事了。”

她刚到门外，便听见这句，不知是踏进去好还是守着门好。“进来。”

桃木卿咬咬牙，一脚垮了进去。刷刷刷！三双眼略带惊异地看向她。她忙小步走到黎六爷的跟前。黎六爷沉着脸，手指嘀嗒嘀嗒地缓缓敲着桌子，“继续说。”

“有个人将五爷从船仓放了出去，被我们发现堵死在码头。五爷他不要命似地挣扎，我们不敢下狠手，让他得了空隙跳了江，现在生死不明。”

“那人是谁？”

“…是志叔。”

咣当！一声脆响，黎六爷手边的杯子落到了地上。四周骤然静得有些可怕。……轰！外头竟打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