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省虽在秦淮线以南，但到底比不上仿佛只有漫长盛夏和短暂寒秋名副其实的南方。它的四季，分明得不得了。干燥百黄的秋季，在一片萧瑟中总算过去了。去剿匪的名单前日就定了下来，各个公子也没奔头了，黎六爷院子里的门前，骤然冷了下来。黎二爷是个不着调的，更何况…他这些天，在一帮狐朋狗友的推介下，还染上了大烟。这一消息刚被黎六爷通过自己私下安插的人，从明路子上送到了大帅的面前，他就怒火匆匆地从军部赶了回来，叫上了所有的人，直接上了家法。那是一个皮开肉绽地，啪！啪！啪！鞭子声绕梁三日似都能回想起。半点面子都没给他留。十鞭下去，黎二爷的血染红了一小块地板，丫鬟们后来收拾花了十几盆水才洗干净。铁定是去不成的了。抬回去前，黎大帅还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把大烟戒了。否则就一点点收回他手里头的权势。黎二爷是个什么人？能听他的话那才是见了鬼。再说黎五爷，他那日在红楼打的可是秋大帅那比黎二爷还浑的长子：秋少凌。平时就被秋夫人养得混世受不得半点气，秋大帅畏惧他岳父的势力，加上又是自个儿的长子，打他就是生生扇了他的脸面，怎可能轻易就罢得了手。这些天湘省与鄂省的边界，摩擦可是愈演愈烈。接下来就是两省间漫长又冷的冬季，既缺粮又下雪，在这时节，开战可不是什么好选择。大帅更不可能将自个儿的儿子白白送出去给他泄愤。但又不可能一点苦头都不让他吃，否则就是白白让那边得了口实，可愁得又多了几根白发。连见那不成器的东西都不想，更别说委以重任了。小十一年岁还太小，老六又是个书生气质的，剩下的儿子，无非就是沉默寡言的老四，透明人似地老八老九和那个一天到晚就喜欢瞎跑的小十了。选了哪个去都让人感觉没一碗水端平似得，索性，就让他们都去吧。不过就是个剿匪。锻炼些也好。可临出征的节骨眼上，不会马术的黎十爷，在练习的时候，身下的马不知怎地突然就发了狂，一声脆亮地嘶鸣后，它抬起提子疯狂地向后扬了身子…咔擦一声，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臂骨折声脆响，那马儿还重重地踩了骨折的那只手臂一脚…“啊！”

砰砰砰！旁人惊慌地将那只马连开了好几枪，打得它跌倒在地，才忙赶到他的身边，满是惊慌道，“爷，您没事吧？”

黎十爷痛得蹭蹭蹭地往外直冒冷汗，精致的五官皱得跟根麻花似地，“还不快去叫医生来？”

“是是是。”

这事儿没多久便传到了大帅的耳朵里，他气得狠狠摔了手上的茶，暴怒地站起在屋子里踱步，“教小十马术的师傅是干什么吃的？竟没半点用！”

怎偏偏在这个时候受了伤！“…这事来得蹊跷。”

现夫人凝住好看的眉头，“让他们查查那匹马。”

“…你的意思是！？”

黎大帅瞪大了眼珠子，“要是真因为这位置斗的，让我揪了出来，我非打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不可！”

“你先消消气吧。”

现夫人将自己那杯没动过的茶水递给了他，“看你急的，我可只是猜的。”

她说着看了眼外面乌云遮日的天气，“快变天的天气，小十也是努力得紧。”

只是蠢了些，白白送上个空隙给心思多的那些人钻。“要不是老五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我怎会派比小十一大不了两岁的他去。”

黎大帅说着竟叹了口气，“不过有时候也是个命，看来这次老五是非得去不可了。”

“就不能是那老六？”

“…慧兰啊，我知你不喜他，可他一个读书人，真去了战场…”黎大帅说着抿紧了唇，“有你家族的血脉男丁可就全断了。”

“你就真觉得他活不下来？”

他不是命大吗？当年那样都没死，还平白陪进了她派去苛待了他好些年的丫头，苏绿。“我不敢赌啊…”黎大帅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这些年…”“大帅你说什么呢。”

现夫人忙打断他的话，私下却捏紧了拳头，“咱们是夫妻。”

是啊夫妻，那声大帅，骤然让他的心冷到掉在冰窖里似地，“今晚得和黄参谋他们一起好好想法子怎么给那强盗似地秋大帅赔个不是，我就歇在书房了。”

“小十今天受伤这事，该罚的罚改查的查，你看着办吧。”

“无论是谁？”

“无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