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云笑再次醒来，她已经躺在了一张破席子上，身后是一面土墙。身上的衣服被换成了干的破烂麻木衫，好在勉强可以蔽体。云笑环顾四周，她所在的地方像是一条集市，铺子都是茅草屋，插在店门口的幌子陈旧又斑驳，有的还碎成了布条。时辰还未到酉时，街上已是冷冷清清。云笑摸摸额头，高烧已退。她看向不远处放着的一个碗，里面有些药渣，从成色来看，已经熬过了好几次。云笑推测是兰翠捡来了药材残渣熬的。兰翠药材认得多，但是医术并不好，她中的毒没解。这种毒先会让人脱力，接着全身溃烂而死。云笑垂头，破洞下的胳膊，有几个红红的拇指大小的脓包。不用看她都知道，脸上更严重。“兰翠。”

云笑用微弱的声音叫道。兰翠背向她跪在前面，还穿着那件桃粉色的衣服，皱巴巴的，头埋得很低，像在乞讨。听到声音，她欣喜地走了过来。她眸间带泪，声音哽咽，“云姐姐，你终于醒了。”

云笑虚弱道，“我睡了几天？”

“两天。云姐姐，你的衣服洗了才干，等会儿我就给你换。”

兰翠道。“云姐姐，你的毒需要什么药，我凑到钱了好去买。”

云笑看看兰翠，又看看冷清的街道，这里这么穷，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名贵的药。但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了。“是你吧？随便拉个人就想来骗钱。”

迎面走来一个强壮的中年男子，他气势汹汹地踢开了兰翠乞讨的破碗。兰翠急忙回头，“我不是骗子，我是想救我家姐姐，她生病了，我想讨点钱给她治病。”

男子一见兰翠，先是一惊，接着不自觉地舔了舔嘴角，两只眼珠贼溜溜地转了一圈。“你是哪家的亲戚？”

云笑正要叫兰翠别乱说话，就听兰翠道，“我们是被河水冲到这里来的，没有亲戚。大哥，你行行好，救救我姐姐吧。”

云笑心道，不好。“美人儿，钱嘛，没问题。不过，先跟爷去个地方。”

壮汉说着上手来拉兰翠，兰翠用力挣扎。“滚开。”

云笑挣扎着想去帮忙，可一点也动不了。“啊。”

男子大叫一声，他的手臂被兰翠咬了。‘轰’兰翠被扔到地上，桃粉的衣袍染上了污渍。男子上前一脚踹到兰翠身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不识抬举。啐。”

啐完走到云笑身边，贼眉鼠眼的笑了下，又走回大街中心。他不断重复地喊，“大家快出来看啊，有瘟疫。”

很快，街上涌了不少人，大都穿着粗布麻衣。他们嫌弃地用帕子掩着口鼻，将二人围在里面。“哪里来的扫把星。”

“这种祸事怎么到我们镇了，杀了她。”

“光杀不行，得用火烧。”

“……”众人说得热闹，却没人敢上前。兰翠着急地摆手，“不是瘟疫，不是瘟疫，你们看，我好好的，她是我姐姐，她只是病了。”

兰翠边说便捞起粉袖让大家看。不少男子看到白皙的玉臂后，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中年男子趁机给其中几人递了个眼色。见兰翠无恙，众人才放下帕子，纷纷散开。“大哥大姐，大叔大婶。”

兰翠哭着扑通跪下。“求求你们，行行好吧。”

“姑娘，你也不看看，我们自己都这样，哪有多的钱可以帮你？换个地方吧。”

一名老妪朝身后摆了摆手。“大家别走啊。”

中年男子道，“她没染上不代表我们也不会被染上，保险起见，将他们赶走。”

“对对对，把那个一脸脓疮的赶走，扔到河里去。”

几名男子说着就走过来，想将云笑拖走。“你们谁敢过来，我就和谁拼命。”

兰翠一下扑在云笑身前，捡起身旁的石头朝自己头上砸。鲜血慢慢沁过发丝，又淌过脏兮兮的俏脸。男子们被震住了。“张大柱，你老婆死了那么久，你不就是想趁机开荤嘛。”

人群中一名老者色眯眯地看着兰翠，冲中年男子道。“你们完事儿了，记得给我说一声，我不嫌弃。”

一听这话，人群中又有很多人回来，有男有女。“张大柱，我家儿子还没娶上媳妇儿，这个丫头挺俊的，回头让她给我家生个娃，也好延续香火。”

“我家也是。”

“我光棍了半辈子，是不是……”“排队，排队。”

“……”云笑怔怔看着众人，太荒唐了，这个地方就没有王法吗？众人还在争抢谁先谁后，就听得兰翠崩溃大喊，“滚。”

“小姑娘，如果你从了我，我敢保证你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张大柱凑近兰翠，小声道。‘啐’云笑一口唾沫吐到了他脸上。“找死。”

张大柱一脚下来，兰翠急忙去挡，后背的衣服上印出一个清晰的大鞋印。又是几脚，每次都被兰翠挡下了。“兰翠，你走开。”

云笑道。兰翠趴在她身上，不说话，也不走。张大柱想拉开兰翠，可她死都不松手。云笑看向人群，用尽力气嘶吼，“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除了安静，只剩大家各怀鬼胎的眼神。兰翠咳嗽两声，往地上吐了一口鲜血。有人站不住了，“张大柱，你不要伤了她，不然你负责给她医好。”

“对，这个姑娘是我们所有人的，你把她打死了，我看你用什么赔。”

张大柱不再出手，愤愤地看着云笑，狠厉道，“她的病要传染，烧死她。”

“她可是这个漂亮姑娘的姐姐。”

有人道。张大柱冷冷道，“你想要漂亮姑娘，又不想管她姐姐，你觉得她会同意吗？”

众人陷入沉默，他们想要兰翠，但不想负担云笑。“这个病要传染，快将漂亮姑娘带走，然后烧死她姐姐。”

人群中有人道。先是片刻的沉寂，之后爆发般的声音响起。“烧死她。”

“烧死她。”

“烧死她。”

……接着有几名年轻男子快步上前，和张大柱一起抓住兰翠的手脚，要将她们强行分开。“我不走。”

兰翠死死抓着云笑的身体，撕心裂肺的喊着。抓的地方淌出了血，男子们将她一根根手指分开，强行拖走。“准备火堆。”

张大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