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可盈约华琴、白茧儿在方尽思的店里见面，说是有事情商量。华、白二人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一刻钟，坐下来发牢骚。“像时钟一样准确的李大律师，不迟到也不早到，万一我们迟到了，她还会怪罪地丢眼色来。”

“是啊，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伺候得起。”

店堂里的大座钟打点了，李可盈踩着点走上楼梯，走在它前面的是一只呼哧呼哧的哈士奇。华琴和白茧儿“哇哇”惊叫。“这就是她说过的欢欢？”

“好可爱好可爱！”

两人扑上去按住哈士奇又摸又掐。哈士奇开始还新鲜，后来实在不耐烦了，开始挣脱，结果一个人搂脖子一个人抓脑袋，它前半截动弹不得，于是蹲下来屁股往后挪啊挪。两个女人就搂着它跟着一起挪。欢欢无奈了，转动小眼珠向女主人求救。“你们两个，揩油不上税，占便宜没够啊。差不多一点，把它揪秃了要感冒的。”

李可盈维护欢欢。“没事，让思思给它打毛衣嘛。”

两人齐声说。一个穿着工作马甲的年轻人走进来，“哪位是方小姐？我是来取快递的。”

方尽思整理着货架，回头答应；“是我，请等一下家。”

她回到吧台里，用一个防水袋把一顶毛线帽子封起来，外头罩上漂亮的薄棉纸。最后她找了一个压扁的崭新盒子，飞速撑开组装，把棉纸包放进去，盖好。她问快递员要了单子填写，付钱道谢。白茧儿轻声问李可盈：“怎么，她披星戴月不停手赶出来的帽子，不是给思凡哥的？”

李可盈耸肩，“还好许先生不在。也许送给哪个朋友吧？”

“男的女的？如果是女的，我也要帽子，如果是男的，那还能大言不惭叫朋友？”

华琴加入八卦讨论。“你会戴一顶黑色纯罗纹花样的帽子么？”

白茧儿问华琴。华琴考虑了下，回答：“如果是当作睡帽，也不是不可以。”

“充满爱意的圣诞礼物……”三人合唱YY。快递员下楼去了。方尽思端着托盘过来，脸上有点不自在，不好解释啊。欢欢扒住桌腿人立起来检查托盘里的食物，李可盈在它脑袋上拍了一下，命令：“蹲好。”

“阿盈别对狗狗那么凶啦，欢欢来，上华阿姨这里来。”

华琴端起自己的巧克力蛋糕冲欢欢摇晃。“怪阿姨……”白茧儿白了一眼，不示弱，也才抄起自己的抹茶蛋糕引诱欢欢。欢欢纠结地蹲在，吐舌头，看李可盈，盼她给出允许的信号。“真是训练有素的好狗狗啊。”

方尽思夸赞，从蛋糕上掐下一点，放在欢欢嘴边，舌头一卷就可以吃到了，啊，方尽思最邪恶。欢欢闭紧嘴巴，鼻子耸动，小心地仔细地享受蛋糕的香气。李可盈咳嗽一声，“说正题，这次我需要你们出手。当事人说愿意支付佣金。”

“哦？李大律师也遇到怵头的事了？不是说能通过法律途径解决的事情你会办么？”

白茧儿自己咬了一口蛋糕，形状倨傲。李可盈尴尬，桌子下面的手在欢欢头顶掐了一把。欢欢委屈地看看女主人，你吃瘪关我什么事啦，这年头做狗狗不惹事还不行，还要分担主人的精神压力。“我手里有一个离婚案子，拖了大半年，最近判决下来，驳回原告起诉。”

她要是没到山穷水尽，也不肯承认失败吧，她说，“你们听了案情会愿意出手的。”

八个月前，周佳丽出现在李可盈的办公室，仲春天气，脖子被丝巾缠成了过冬的树干。她摘下丝巾，脖子上爬着几块红斑。她说：“我要离婚，财产分割什么的都不是问题，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婚。”

李可盈看着她颈子上的红痕，挑眉，认定那是一对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夫妻，没准你这头刚接下委托，她那头又打电话撤销离婚起诉了。以前也不是没碰到过。不要财产净身出户，一听就是气话，你真给她这样办了，她后悔起来还怪你当初没有提醒她。周佳丽猜到李可盈的意思，她忽然站起来，撩起裙子，褪下丝袜，“你看，是他用针扎的！”

白腻腻的两条腿，乍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李可盈也不好意思凑上去看。周佳丽着急分辨：“是看不大出来，针眼本来就小，过了一个晚上差不多自己愈合，我是护士，我知道的。你看还有这里。”

她挽起袖口，两只手腕上倒有一点点微微发红，比过敏发的风疹块淡多了。李可盈这回伸过脑袋细看了一眼，说：“看不出什么。”

“是啊，他会在皮肤上垫毛巾后捆，很难验出绳子的勒痕。”

周佳丽几乎哭出来，“也不用伸舌头给你看了，他给我灌花椒水，也没有伤口。”

“家庭暴力？”

李可盈反应过来了，“你有没有报过警？”

“报过几次。他每次都说我有妄想症，而他在警察面前对我关怀备至，还特意在我脖子里留下亲热的痕迹给别人看，没有人相信他会对我做那种事情。我要离婚，他不同意，我的亲人朋友以及邻居都证明我们很恩爱，庭外调解了一阵，调解员认为调解成功，结案了。”

都是女人，站在同一阵营里的，李可盈的悲悯之情油然而生。她抄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给周佳丽，说：“你的案子我接了。取证很关键，下次遇到这种事，你最好马上打电话给我，同时报警。”

周佳丽把自家地址写给了李可盈。第二天半夜，李可盈睡得迷迷糊糊，电话打来了。她带着三分起床气接起来，周佳丽在电话里可怜兮兮地说：“李律师，现在腿上针眼可以看得出来，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李可盈立马清醒了，深更半夜的，这夫妻俩又“妖精打架”了？她问：“你报警了吗？你有没有相机？先把所有伤痕拍下来。”

“已经报了。他有单反机，动了会被他察觉的。手机拍照又很模糊……”周佳丽大概是躲在卫生间打电话的，声音很静很空旷，压着嗓子，嗓子有点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