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爱国停好车走到二人身旁，唐云升打来电话，说有人在出租公司门口看到了阮玉涵。唐爱国挂了电话拉起冯清歌往车边跑，说：“跟我走，阮阿姨的下落找到了。”

曲盈盈穿着高跟鞋跟艰难地跟在后面，喊：“你们等等我。”

跟不上两的的脚步，她索性脱了鞋子拎在手上往前跑。只可惜两人谁也没有想着要等她，唐爱国从倒车镜里看到提着鞋子呆立在大街上的曲盈盈，露出了笑意说：“清歌，你别怪她，她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脾气太坏。”

冯清歌伸出衣袖抹了抹头上粘腻的汤水，低低地应了一声。夜已经很深了，阮玉涵赤着双脚坐在出租公司门口的台阶上，脚底划破了，血和着灰尘粘在脚底，黑乎乎的一片。胳膊抱着膝盖瑟瑟发抖，一双无神的双眼，痴痴呆呆地望着远方，头上乱发像个鸟巢，看起来滑稽可笑。她的身旁放着一桶早已凉掉的泡面，是找到她的好心人给的。她把泡面端起来又放到了地上，她在外面辛苦工作的丈夫还饿着肚子，她如何能只顾着自己。冯清歌蹴在母亲面前，把唐爱国的外套披在母亲身上，理了理母亲头上的乱发，酸着鼻头说：“妈，咱回家去。”

阮玉涵呆滞的目光看了女儿半晌，倔强地说：“我不回家，我要在这儿等你爸回来。”

冯清歌妒忍住喉中的哽咽，低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说：“妈，爸爸他患了癌症，已经去世了，不管你再这里等多久他都回不来了，求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阮玉涵怔了一下，挥手一记响亮光的耳光打在冯清歌的右脸上。“你爸没有死，不许你咒他！他活得好好的呢，他说了等以后你结婚了，还要带着我四处走走看看呢，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所以他不会死的。”

她的脸上带着痴傻的笑容。冯清歌的才被热汤烫过的脸在阮玉涵毫不留情的重手下，更多了一分痛楚。可此时身体上的那点疼痛比起心里的痛，真的可真的可以忽略不计了。她拉起母亲的手放在脸上说：“妈，如果打我能让你记起事情，你不防多打我两下，妈，你除了爸爸，还有我，所以你不能这么自私，你这样我真的很伤心。”

一天之内冯清歌挨了母亲两记耳光，还被曲盈盈拿热汤泼了一次，已经痛的麻木了。唐爱国拍了拍冯清歌的肩头说：“先把人弄回家去，现在你跟她说什么她都不明白。”

他说着动手搀阮玉涵起身。阮玉涵看着唐爱国的脸，笑嘻嘻地说：“爱国女婿，你什么时候娶我家清歌过门，我给你说，孟家那小子我一万个看不上，你快把清歌娶了，早点给我生个大胖的外孙。”

这话听在唐爱国的耳朵里非常受用，冯清歌却是一脸尴尬地说：“我妈现在糊涂了，你别听她乱说。”

唐爱国跟冯清歌两人搀着阮玉涵到了车前，她却拼命地挣扎起来，嚷着不回家，要在这里等冯泉。唐爱国骗她说：“冯叔叔已经到家了，特意让我来接你回去。”

阮玉涵这才老老实实上了车。冯清歌长长舒了一口气，把母亲冰凉的手捂在自己手里，透过车窗看着城中阑珊的灯火，眼里露出深深的迷茫之色。送走了唐爱国，冯清歌把母亲按坐在床边，端来一盆热水，细细地洗干净了脏污，用酒精消了毒，拿了鞋子给她穿了。想起母亲一天粒米未进，打开冰箱一看，近来母女俩都在医院里，里面连一根青菜也没有，只好弄了点儿煮粥，然后哄着母亲吃了。冯清歌扶着母亲躺在床上，掖好了被子准备去洗碗。阮玉涵看着她傻傻地笑着拉住了她的手问：“你爸他什么时候回来。”

冯清歌勉强地笑了笑说：“你乖乖地睡一觉，也许明天早上他就回来了，可你若是不乖，说不定他一生气就不回来了。”

阮玉涵立马闭上了眼睛佯睡，嘴里念叨着：“我一定乖乖睡觉。”

昨天孟桥在殡议馆忙到很晚才回去，阮玉涵精神失常的消息，他是回到家才收到的。冯清歌现在照顾母亲无暇分身，父亲的丧事就由着孟桥全权作主了。但最后的遗体告别，她是一定在出席的。孟桥和张光北早上起了个大早等在冯家楼下。今天是冯泉追悼火化的日子，他们的胳膊上都带着黑纱。冯清歌一夜没睡，顶着熊猫眼跑到小区外面给母亲买早餐。阮玉涵起床看到孟桥，笑嘻嘻地端起一盆水，站在阳台上，兜头给孟桥浇了个透心凉。孟桥抹了一把脸，抬头正想发作，却看见阮玉涵扬着手里的空盆，得意洋洋地说：“臭小子，让你来纠缠我家清歌，撒泡尿照照你那德性，配得上我家清歌吗，我告诉，我家清歌以后要嫁的是像唐爱国这样的大老板，再来纠缠，看我不拿大扫帚打你出去。”

冯清歌正好回来，无奈地抬头叫道：“妈，你干什么？”

慌不迭地抬起袖子替孟桥擦脸上的水。阮玉涵呵呵地傻笑着说：“好玩儿，真好玩儿。”

又接了半盆水作势要往下泼，张光北拉着二人躲开了。看到这一幕的人，同情者有之，嘲笑者有之，谁能想到半辈子好强的阮玉涵，如今竟疯癫了。冯清歌快步跑上楼去，夺过了母亲手里盆子，把早餐放进她的手里。阮玉涵立马狼吞虎咽起来。冯清歌细声慢语地对母亲说：“妈，我今天出去把爸爸找回来，你待在家里乖乖的，不要出门好不好？”

阮玉涵嘴里塞满食物，呜呜地点了点头。冯清歌叹了口气，既然母亲不接受父亲已死的实事，她也没有必要拿此事来刺激她了。阮玉涵看着女儿出门，放下手里的食物，说：“找到你爸，早点带他回家。”

冯清歌心里一阵悲凉，轻轻地应了。冯泉被盛敛在水晶馆里身上穿着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这是昨天孟桥买来的。他身侧簇着话多鲜花，化了妆，脸上的颜色栩栩如生。看得冯清歌垂泪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