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三点把我从床上叫醒，让我欣赏他的新作。其时我是睡意沉沉，但为了不扫无忌的兴，我得装，装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来倾听无忌的诗，并问他这首诗能不能唱？当无忌唱起这首歌，我突然发觉，无忌是倾注了很多心血在写这首歌。他的委屈，他的痛苦无助，他的梦想与渴望，都被他化入歌词，定格为一首诗。那天我是带着羞愧入睡的。高三这一年来，无忌几乎每天晚上在11点至12点时都要到我的房间来，与我谈话交流，说说他的新的计划，遇到的新的困惑，或者，干脆就是聊聊家常。而我每次几乎都是强打精神与他对话，顺着他的思路应付他，或者就是听听。其实我明白，无忌并不是有那么多的话要跟我说，只是他一个人在深夜学习时间长了，会无聊，会累，会寂寞，而跟我说说话，就是放松一下紧绷的大脑神经，恢复一下精神状态。我做到了陪伴，但不是那么全心全意。事实上，我可以做得更完美一些，可惜，我没能做到。高考终于结束了。我很多次让无忌估估分，无忌都很干脆地拒绝了。我问他，班上同学们都估分了没？无忌说，从QQ群里聊天情况来看，恐怕就只他没估分了。我试探着问：是不是每场考试后我让你把考试忘掉，而现在你就真的把考试全忘掉了，以至你没办法估分了？无忌苦笑：还真是的，我做的题现在全都不记得了。对照网上公布的答案，我还真估不了分。“那作文呢？”

“我试下看能不能默写出来。”

半晌，无忌告诉我，他连作文都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写的了。当时我就安慰无忌说，因为每场考试都是全身心的投入，所以不记得是很正常的，这从另一个侧面来看，你可能是你们班上发挥得最好的一个。或许，你可能真考上武大了。无忌：你不是说不要猜测考到什么学校吗？我：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是你最好的时期，你可以想像一下你能考上什么学校，随便意淫着上哪所大学都可以，而不会有什么坏的影响，反正考完了。等真确定上哪所大学了，你就去上就是，哪怕是南华大学也是好的。但在上南华大学之前，你可以随意想像你考上了任何学校，甚至你可以想像着你考赢了娜娜，这种机会是很难得的。在等分数期间，我和妻子没少用手机查询，查询一次一元钱，却是然并卵。在湖南教育网上公布可以查询分数日子的前一天上午，无忌给我打来电话：爸，同学都可以查到分数了，我是不是上网查下分？我：可以提前查分了？查吧。无忌：我怕，我不敢查。我：查吧，你别放电话，我在电话这头陪你查。别怕，有我在。诶，查个分数都是需要勇气滴。无忌：好，我上网查。点开了，分数出来了，可是我不敢看。我：看吧，没事。无忌：好像是六百多分。我：看仔细点，到底是多少分。无忌：635分。爸，这个分数能考上武大不？我：啊，635？肯定可以考上武大了。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无忌震耳欲聋的狂啸声。我默默地握着手机，想像着无忌在电话的那头流着眼泪仰天狂啸的样子。我感觉到我的眼睛也有些湿润。无忌足足长啸了5分钟左右才停歇下来。时至今天，我都能清晰记得无忌那如同大漠苍狼般的激越长啸声，那是无忌梦想终于得以实现后的狂喜，那是在黑暗中奔腾的河流冲出地面刹那间的激情，那是无数委屈心酸孤独痛苦以及不肯屈服于命运的决然汇聚而成的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