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稳住车身的梁凡惊恐的看着神父。神父像是没有看到梁凡眼中的质问一样，摸着自己的寸头打着哈哈。“你看，你得遇事不惊，你就没你师傅淡定，他要是……”不等神父说完，梁凡立马打断他即将到来的歪理。“这是一回事儿吗！你这样干，我师傅肯定第一时间把你踢下车！”

神父听到这话，想到了年轻时因为和老杨开同样玩笑被赶下车，在山里走了两个小时下坡路的“美好”经历。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用心虚的眼神看着梁凡。“不会的，老杨不是那样的人。”

梁凡鄙夷的看着心虚的神父，神父越对视越慌，索性望向窗外来缓解尴尬。闹剧结束，梁凡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刚刚阴沉的心情已经消失了。火化场外，与里面工作人员对接完工作的神父回到车上，孙涵和神父目送棺木与女孩家人进入火化场。“走吧梁凡，接下来就不是我们的事情了。”

梁凡点头，发动汽车向山下开去。在山腰的一个拐角处，梁凡把停车紧靠在山边，让另一辆灵车先行。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两辆灵车在秋季的落叶里相交，一辆上山，一辆下山，不同的是，下山的车是空的，上山的车是满的，后面还跟着几辆装满伤心人的车。神父把飘落进车里泛黄的落叶丢出窗外。“又一个。”

梁凡心中冒出一股无名之火，重重的拍了一下方向盘，刺耳的鸣笛声在山间环绕，久久不息，下一刻，声音又回荡回来，只是声音小了许多。“什么世道！前些年都没什么人非自然死亡，当时师傅还开玩笑说，我刚来，入殓师行情不好，不如趁早带我转行做服装设计。”

“现在我真希望我现在做的是服装设计！”

神父看着有些愤青的梁凡，开口安慰道：“冷静点，世事无常，当年老杨刚接触这行时正闹灾荒，稍微有点条件的都请他帮忙，希望让家人走的可以体面点。”

“当时他见过因为减员而破碎的家庭，多到你根本想象不到，小伙子，慢慢习惯把。”

说完车内只剩下安静，神父看梁凡情绪缓解的差不多了，趁上山的车还没走完，继续和梁凡讲他和他师傅的故事。“当年啊，我刚留学回来，去教堂帮忙认识的你师傅，看他忙的不可开交，但眼神中透露着一股韧劲，我当时就笃定他是个有信仰的人，经过随后的处事，我们也变成了兄弟。”

“还记得有一次我不在，几个外国人来咨询圣诞节能不能在教堂举办祷告，你师父也听不懂，只是用为数不多的词汇量问他们死了几个，什么时候举办送别仪式。可想而知，他们打了起来。”

“等我回来知道事情原委，和警察讲的时候警察都被逗笑了，他们是真忍不住啊。”

回到教堂两人发现，教堂门口的水池边放着一副有些破旧的棺材，棺材像是被人拿几块木板临时拼起来的，在秋风中咯吱咯吱的响，感觉下一刻就会散架。棺材旁边坐着一个衣着褴褛的老人抽着烟等待着，看到灵车回来急忙踩灭烟头，颤颤巍巍的迎了上来。梁凡把车停好，那老人笑着上前敲了敲车窗。“大师，大师们好，你们看我这有个事情想请你们帮个忙。”

三人在水池旁聊了起来。据老人讲述，这个棺材里的人是他乞讨时认识的，他们在一个天桥下睡觉，在一个垃圾桶里找瓶子，不争不抢还互相谦让，慢慢的他们变成了好朋友。逝者生前有个心愿，就是死后能魂归天国，所以在他死后，这个老人自己想办法做了一个棺材把他拉到了这里的教堂，希望能让大师给他超度一下。神父和梁凡也被眼前老人的真挚打动，当即决定帮他这个忙。老人见两人愿意帮忙，立马要跪下磕头感谢，神父见状赶忙上去扶着老人不让他下跪。“使不得，使不得啊，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完完整整的给逝者举行送别仪式的。”

梁凡也附和道：“没错，您放心，我一定在送他的那天让他体面的。”

老人双眼通红，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严实的塑料袋，从中取出有些发旧还有些破损的三百元。“这是我们俩人攒的钱，我知道不够，但我还是厚着我这张老脸请你们收下了。”

刚想拒绝的梁凡还没开口，神父握着老人满是被木头、钉子划破的手，郑重的收下了老人手中的钱。梁凡不解的看着这一幕，当看到老人脸上笑容，眼中的泪光后，他懂了。这是怎样一个笑容，是幸福？是美满？老人浑浊的眼珠这一刻也变得通透、明亮。本是一件悲伤的事情，但对于老人来说，升华了。他完成了老友的愿望，没有辜负对自己的期待，尽管他这一生以旁人的眼光只能总结与失败收场，但此刻，他成功了，圆满了。梁凡此刻好像感触到些什么，但感觉转瞬即逝，细细回想，又想不起来什么。夜晚，梁凡正在给棺木里的老人做最后的体态调整，尽可能的让他看起来精神一些。这时梁凡的手机响起。“喂。”

“......”“什么？！”

“......”“好吧，你回来说。”

放下手机的梁凡一屁股坐在棺木旁边，刚刚神父打电话和他说今天下午送棺材的老人住院了，看样子熬不过今晚了。深吸一口气，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在梁凡的胸腔环绕，却无法抒发。窗外的月光照在梁凡肩膀，也照在棺材板上，棺材里的老人脸上在月光的照射下慢慢变化着，从鼻子开始隆起，眼睛变得饱满，死寂的脸庞上有了活力，但却布满了疤痕，最后变为了一个中年男人的样貌。这一幕没有被梁凡看到，不然他肯定要抬起教堂的十字架不留情面的招呼上去。梁凡收拾好情绪，站起身准备把棺材板合上，让里面的中年男人可以安宁...中年人？！反应过来的梁凡一惊，丢下手中的木板惊恐的向后退去，眼中的棺材虽然离他越来越远，但恐惧的情绪却是越来越深，直到退到墙边，双手扶着墙壁才稍微好一点。惊恐万分的他连呼吸都忘记了，全神贯注的盯着破旧的棺材，生怕又发生什么更恐怖的事情，你要说诈尸他也见过，可这好好的老人变了个成中年人他就有点接受不了了。等待了几分钟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情，梁凡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开始小心翼翼的向棺材移动，那模样像是有任何风吹草动他立马就会撒丫子跑路。挪到棺材旁边向内望去，一个身材魁梧，头脚顶着棺材两头，身穿特种部队作战服，还配置着一些没见过的装备，算是军事发烧友的梁凡根本认不出来都是些什么装备。再仔细看脸上，中年男人脸庞有一股杀气，配上狰狞交错的疤痕，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简直可以让犯罪分子当场招供，生怕晚一秒小命不保。梁凡双腿发软，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生怕棺材里的人醒过来，现在他恨不得抽自己两下，你说你没事好奇这干嘛，报警不香吗！舔了舔发干的嘴片，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想要发信息给神父求救。叮咚...夜晚得铃声格外刺耳，棺材内外的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