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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章谦谦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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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位官员,原本是开元年间进士,但一直得不到任用,后来被调遣为扬州城的一名校尉,后来还是裴光卿见他恪尽职守,与刺史商议过后,调到了漕运衙门。扬州地处大运河咽喉要道,漕运衙门自是闲不下来的,这个官职自然也是肥的流油。王烁在史书上从来没看到过朱谦的名字,想来也是和老杜一样,同样是在官场上郁郁不得志的人,开元年间的进士,一直到天宝年间,却还是个不入流的小吏,由此也能看出一些端倪。原本王烁以为,在漕运衙门的人,就算是职位再小,但想要捞好处还是能捞的。可朱谦的院落不是一个衰败能形容的,院墙也并不是土坯所建,只是用一些木柴简单的扎了一下,里面也只有三间茅草屋,王烁都担心风稍微大一些,便会将这些茅草吹下。朱谦并不在家,在家的只是他的娘子和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女儿,听了王烁说明来意后,朱家娘子二话没说便关门送客,任凭王烁说破天也不开门。这让王烁多少有点懵,之前那十七家官员,听说王烁和何四来了,都笑脸相迎,恨不能让王烁多呆一会儿,好能沾沾王烁身上的仙气。可到了朱家,却是这样一个待遇,这样的落差,让王烁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让仙师见笑了,朱三家便是这样,他若是不在家,他家夫人是做不了主的。”

何四解释道。王烁见天色还早,便坐在了朱三家前的青石上笑道:“无妨,等着便是,老大,小娘子,你们不妨也出来透透气。”

两人也从马车上跳下,朱谦家离瓜洲渡并不算远,就算是坐在门口,也能看到大运河上遮天蔽日的货船延绵不绝。小貔貅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主,好奇心发作的踩在石头上,往朱谦家里面看。怎奈个头实在不算高,石头垒石头也还得垫着脚尖才勉强能看到,但这样一来,小貔貅的身形便摇晃起来,随时都有摔下去的可能。何林默不作声的半蹲在小貔貅面前,双手合十放在膝上,看了小貔貅一眼后,又低下头怯生生的说道:“小娘子,踩上来吧。”

小貔貅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算了,不看就是,踩你身上也怪疼的。”

王烁唤两人过来,在地上划了井字格,教两人玩井字游戏。这游戏上手简单,竞技性也高,两人也正是爱玩的年纪,不一会儿便沉迷其中,连韦奴也蹲在了一旁看的入迷。王烁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收回,停留在朱谦的院墙上问道:“何管事,在漕运衙门任职,按理说是个肥缺,可这朱谦家看着属实有些平常啊。”

“这还不是朱三自己的原因嘛。”

何四也是苦笑着摇摇头:“饱读圣贤之书二十余载,某岂能折腰于这些黄白之物!”

“这就是朱三的原话,寻常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可唯独这朱谦只有这原配一名夫人,他阿爷之前让他再纳一房小妾,起码留个后,朱三也是没有同意。”

王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位朱谦便是官场中的清流。这种人不会巴结上司,更不懂什么以权谋私,在什么官职便做什么事,是百姓口口相传的清官。身后的门忽然被打开一条小缝,朱谦家的小闺女怯生生的从里面露出个小脑袋。结果好巧不巧的就看到王烁和何四两个怪蜀黍坐在门口朝她笑,小丫头生的倒是俊俏,像瓷娃娃一般精巧,偏偏这胆子属实是有些小。看到两个怪蜀黍后,小丫头瘪着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嚎啕大哭起来。王烁与何四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不一会儿,门又打开了,朱家夫人端来几碗茶道:“家中清贫,没有能招待几位的,只能备些茶汤了。”

“多谢夫人。”

王烁接过茶碗,给众人分了饮下。“那个,若是,若是二位不嫌弃,可以在院里歇息,只是这些礼物,不能带进院子里。”

朱夫人又说道,她原本以为两人是走远了,没想到他们就在门口候着。虽说自家夫君的规矩不能破,可让人在外面等着,也太失礼数了。“无妨,我等在此刻候着便是。”

王烁笑着回绝了,从跟何四的聊天当中,他已经大体了解朱谦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这样的官员,王烁是发自心里的尊重。朱家娘子也不强求,只是拉着自家孩子,给两人道了歉。小姑娘哭的鼻子通红,眼睛里还悬着两颗欲落未落的泪珠,小丫头怯生生的行了一礼:“两位郎君,奴,奴方才失礼了。”

话未说完,小丫头又要哭出来了。面对这样可爱的孩子,谁又忍心责怪呢?“某家的孩儿又怎的做错事了?”

一个豪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只见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迈着大步走来。人还未看到,王烁便感觉到这汉子一双有神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在这双眼睛注视之下,任何心存污秽的人,都会感觉无地自容,想要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这汉子便是朱谦了。何四赶忙快走了两步:“朱三郎,你可让仙师好等啊。”

仙师?朱谦在王烁身上扫了一眼冷笑了一声:“某也没让他等!”

好不给面子啊,就这脾气,能够得到升迁才有鬼了。王烁站定后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小人见过郎君。”

“罢了,有事论事。”

一旁玩井字游戏的两个小家伙也不玩了,缩在后面偷偷打量着朱谦。其实朱谦的五官非常立体,再配上那一副美髯,在唐朝绝对是美男子级别的。尤其是他说话洪亮,中气十足,更让人忍不住心生崇拜之情。王烁拿出了一副高丽纸。高丽纸美洁,在大唐士子眼中是不可多得的上好宣纸。朱谦眼神里闪过一抹不屑,冷哼了一声就要离去。“郎君稍慢。”

王烁赶忙叫住了他:“在未见郎君之前,小人本想送郎君这一百刀高丽纸,但见了郎君后,小人汗颜无比,因此只能送郎君这一张纸了。”

王烁抽出了一张纸,在太阳下,白的发光,甚至还有些刺眼。“君之高洁,犹如此纸。”

王烁低下头,双手将一张纸奉上。朱谦停顿了一下,在夫人耳边耳语了一句。朱家夫人赶忙跑进家,拿出一百钱出来。“某从不收礼,此纸就当某买的!”

朱谦将钱放在了马车上。王烁心中更受触动,原来真有此等谦谦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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