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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莲熄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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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咱们说到齐光约古亮吃饭,餐桌上有一朵寻常却又不寻常的花。这是一朵莲花,白色的花瓣,金黄的花蕊。吃完饭,齐光起身去结账,古亮坐着等他,结账的时间有点长,古亮便开始放空,当他把目光聚焦在那朵莲花上时,忽然发现花瓣变成了紫色,花蕊变成了黑色,他恍惚看到上面有什么东西在动,等他上前仔细观察,动静没了,只有一团静止的黑色,他摸了摸花蕊,摸出一些水来,他好奇地尝了一下,竟然是咸的。齐光回来后,古亮把这个发现告诉了他。齐光也尝了尝花蕊上的水,又咸又苦。他决定好好研究一下,于是向服务员要了这朵花。回到家,齐光把花插进花瓶,放在工作台上,认真地观察它,但是过了很久,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于是只好作罢,睡觉去了。古亮回到家,见唐宁还没回来,就去睡觉了。睡梦中,他隐约感觉唐宁回来了,不过,穿着有点奇怪,一身长裙,紫色,半透明,裙摆很长,铺在地上,仿佛一方池水。唐宁的脸上挂着微笑,但是眼神无光。古亮想要喊她,可是身体变得非常沉重,任凭怎么用力都动弹不得,最后他放弃了,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第二天上午,古亮起床来到客厅,发现唐宁穿着一身黑色的瑜伽服,静静地坐在地板上,他喊了唐宁一声,没有回应,于是就上前去拍唐宁,结果,唐宁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没了呼吸。古亮赶忙打120。医生对唐宁检查了一番,告诉古亮:“人已经没有呼吸十几个小时了,可能是心跳衰竭导致的,我们已经尽力了,节哀顺变。”

唐宁的去世对古亮打击很大,处理完丧事,他请了一个月的假,每天窝在家里,以泪洗面,他觉得上天太不公平了,一个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唐宁没有做错什么,他也没有做错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们。古亮越想越痛苦,越想越觉得活着没意思,他想一死了之,可是真的站在天台上时,他望着蓝天白云,又退缩了,他觉得就这样死了,太不值得了,想必唐宁也不希望他干这样的傻事。古亮一天到晚都在生死的思考中徘徊痛苦,整个人仿佛被丢在地狱的入口,进去不得,也无处可逃。周六晚上,齐光写完稿子,看向工作台上的莲花,发现花蕊颜色正在慢慢变化,由黑色变成了红色。齐光想把这个变化告诉古亮,于是就打电话过去,但是没人接,他又发微信,可等了好久没有回复。他感觉不对,决定直接去找古亮。第二天一大早,齐光来到古亮家,按了半天门铃,古亮才拖着快要垮掉的身体开门。进屋后,齐光才知道唐宁去世了。此时距离唐宁去世快一个月了。齐光询问了唐宁去世的情况,古亮死气沉沉地回应了他的提问。看到古亮状态那么差,齐光安慰了他一番,就告辞了,没有提起莲花的事。对于唐宁的去世,齐光感觉很沉重,压得他两条腿不听使唤,他在回家的路上,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不远处,有一方小小的水池,几片莲叶静静地躺在水中央,莲叶中间,一枝半开的莲花慵懒地伸向天空,无忧无虑地仰望着四周的风景。这画面让齐光想起了莫奈的《睡莲》,恍惚间,莫奈的一句话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我画这些睡莲,就像中世纪的修士们抄经书一样,我们都是孤独寂静的,因为大家都被信仰催眠了"。“信仰催眠”这个词让齐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又想到了工作台上的那朵莲花,感觉它的花蕊仿佛藏着一个咒语,颜色的变化似乎在展示咒语的显现。齐光试图通过和莲花相关的信息,猜出这个咒语,但尝试了好几次,都感觉不对,于是就放弃了,伴着夕阳回了家。再说古亮这边,齐光走后,他觉得更加落寞,蜷缩在床上不能自已,放纵地大哭了一场。哭过之后,他的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宁静感。他抬起头来,望向墙上的一幅画。那是唐宁买的,是一幅水墨莲花图,简单几笔黑色,便勾勒出了一朵娇羞的莲花,两三点鲜黄化作花蕊,提亮了整个画面,也让这朵黑莲更显气质。古亮盯着这幅画,慢慢地进入了梦境。他看到唐宁穿着半透明的紫色长裙,向他微笑打招呼,然后,向他丢来一朵紫色的莲花,花蕊正对着他飞来,他很清晰地感觉到,花蕊是黑色的。这朵飞来的莲花把齐光给惊醒了,他感觉口干舌燥,起身倒了一杯水喝。水有点奇怪,一股咸味。这让古亮忽然想到了和齐光吃饭时,餐桌上那朵莲花的味道,于是就给齐光发了一条微信,询问那朵莲花的情况。齐光很快就回复了,他把花蕊由黑变红的事情告诉了古亮。这激起了古亮的兴趣,两人相约到齐光家里一起研究那朵莲花。第二天,古亮来到齐光家,两人没有说话,直接坐在莲花跟前观察。他们盯着红色的花蕊一动不动,很快,就被催眠了,意识被卷入到花蕊之中。两人的意识被带进了一片汪洋,蓝色的海水汹涌澎湃,放眼望去,无边无际,宽阔地让人绝望。两人的意识在海面上荡来荡去,起初,因为新奇还有些兴奋,可是没过多久,两人就开始焦虑起来,这到底是哪里?又该怎么回到现实呢?就在两人感到无助的时候,从海里突然升起一块礁石,几分钟后,礁石变成了一个小岛,一群精灵浮出海面,跳到了小岛上。这群精灵的外形有点像独角兽,他们的个头很小,只有几十厘米,身后有一条长长的鱼尾,身体是半透明的紫色,头上的角柔软地晃来晃去。这群精灵在小岛上跳来跳去,时不时发出尖细的叫声,听着感觉很欢快。当齐光和古亮的意识靠近这群精灵时,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分散开来,跳入海中,变成了一朵朵紫色的莲花。就是这时,唐宁出现在了小岛上,她的身上裹着一层紫色的海草,挥着手向齐光和古亮的意识打招呼。“你们终于来了。”

唐宁兴奋地说。古亮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知道你去世之后,我有多想你。”

“亲爱的,我知道你很伤心。我把你们召唤到这里,就是想告诉你们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

古亮问。“我没有真的死,不过,在你们的世界里,我的确是死了。”

唐宁说。“这是什么意思?”

古亮问。“按照你们的科学家的定义,我们这里介于三维世界和四维世界之间,是物质到意识的中转地带,我们这里叫水精灵王国。我在这里的名字叫做宁芙。”

“宁芙,这名字很有精灵的感觉。”

齐光插话。唐宁笑着说:“我本来就是精灵啊!我去你们的世界是为了报恩。”

“报恩?报什么恩?”

古亮问。“报你的恩。”

唐宁答。“我的恩?”

古亮惊讶地重复着。唐宁对古亮说:“一百多年前,我去地球旅游,化身一朵莲花,想体验一下地球上的水是什么感觉,没想到,被一个小孩子折断了,扔进了臭水沟里。那条臭水沟里有大量的爬行虫,这是四维世界的一种负向高等生物,以负面情绪能量为食,它们编织的意识控制网格,阻断了我和亲人之间的意识连接,让我没有办法获得水精灵王国的水灵力,来变幻形体摆脱困境。不过幸运的是,一位农夫把我从臭水沟里捡了出来,帮我摆脱了爬行虫的控制,让我成功回到了水精灵王国。后来,我通过因果轮盘,找到那位农夫转世投胎成了你,于是,我向王国的大长老申请,到地球投胎成你的妻子,来了结我的这段因果。”

齐光好奇地问:“这段因果你是怎么了结的?”

“就是用爱化解掉古亮在最深意识层次对我的挂念。我们成为夫妻之后,我经常用坐禅的方法,帮助古亮清除内在对我的控制欲,这样,他的意识会慢慢淡化这段因果关系,直到消失。你们在餐厅发现的那朵莲花,其实就是古亮对我的一种心念印记,紫色是我的化身,花蕊变黑就是他心中的挂念由亮变暗,以至空无。”

齐光恍然大悟:“那花上的水之所以是咸的,应该是你身上的海水味吧?”

唐宁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的感觉没错。”

古亮问:“那你为什么会突然死了呢?”

唐宁说:“时间到了,自然就要离开了。我本打算跟你解释清楚,然后,召唤水灵力,化作溪流,浪漫地流回水精灵王国。可是,那个肉身太笨拙,我在脱离时发生了故障,于是,我就用水精灵王国盛产的忘忧果,激发意识体回家,把肉体留了下来,所以,就出现了我死亡的那一幕。”

听到这,古亮的意识涌现出一股极大的释放,仿佛从地狱的黑暗升华到了天堂的光亮。唐宁继续说:“古亮,唐宁已经消失了,你对她的记忆也会消失。因果本是一种痛苦,去因去果才能解脱。不过,对于你来说,因果循环还很遥远。”

古亮没有听懂这段话,不过,轻松自在的感觉让他也不介意没有听懂,他只觉得,对于妻子的去世,能够获得解脱就足够了。唐宁最后送上了几句祝福就消失了,齐光和古亮也醒了过来,两人对视了许久,心中产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宁静感。等他们回过神来去看那朵莲花时,花消失了,花瓶边上留下一滩水迹,形状隐约像是两个汉字:百子。这是什么意思?齐光和古亮研究了半天,也没搞明白。无奈之下,两人放弃了。古亮告辞回了家。那一夜,他睡得特别好,梦里没了唐宁,多了很多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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