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层的走廊上逮住了闹事的学生——一涵刚从楼梯间出来，便看到李华揪着其中一个人的领子，一个侧摆拳打在他的脸颊上。砰。沉闷的响声，伴随着牙齿脱离牙床的声音。“别，别打了！”

范一涵上气不接下气地拉住李华，“他们，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李华扫视了一圈，周围已经有了不少围观的学生和老师，“要不是我反应快，你就要被开瓢了，你还跟我说他们不是故意的？”

“我，我们真的是不小心啊……”另外的俩同伙已经被李华的气势给吓尿了，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大侠饶命啊！”

“饶你妈【哔——】！”

李华破口骂道，旋即一脚揣在那人的脑袋上把他踢翻，又把剩下的一个人踹翻在地，重重地踩在肚子上。“啊——”从来没尝试过的呻吟声，响彻了整条走廊，让围观的师生都是汗毛倒竖。“这位……这位先生。”

一位胆子大的老师战战兢兢地出面道，“那个，小孩子不懂事，如有什么冒犯，还请您……”李华完全没有理他，而是一字一句地对着地上的三人说道：“你们给我听好了，以后，再敢这么欺负人，不管是人类还是丧尸，别怪我不客气。”

三人连连磕头如捣蒜地求饶，看得范一涵目瞪口呆。伴随着李华的离开，这场闹剧就这么草草收场了。之后李华给林菲打了个电话，相信凭借林大小姐的能量，收拾个这种程度的惨剧还是没问题的。“今天，真是对不起了。”

离开学校以后，李华和范一涵不知怎么的就拐进了一条林荫道。道路的两侧是高大的白桦树，虽然已是深秋，但依然能够提供足够的、赏心悦目的绿色。“学校里的人太不懂事，给L先生添麻烦了……”在李华的身后停下，范一涵一边说一边鞠躬。“你脑子有问题吧？”

李华忽然转身，恶狠狠地打断她：“为什么要忍让那些人？从那个不讲理的小宇妈妈，到那些学生……你这么做到底图个啥？”

“我……”一涵的表情僵了一下，凄惨地笑道：“我，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啊。”

没有……别的选择吗？本来想发火的，但是想了想，李华还是忍住了，只是咧着嘴摇摇头，平复了一下呼吸，缓缓地吐出一句话。“你啊……是不是有点过于害怕被别人讨厌了呢？”

范一涵楞了一下，下意识地说道：“说，说什么啊……”“我说。”

李华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还很小，还不需要带上成人用于伪装自己的面具……况且，一直努力试图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难道不是很累吗？”

面前的萝莉，仿佛被戳中了心中最柔软的部位，脚步顿时变得慌乱起来，舌头也有些语无伦次。“怎，怎么可能嘛，任何人都不可能这样想的吧。”

范一涵讪笑道，“不可能去讨好所有人的吧……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会成功的吧？”

“那你还干，真是傻透了。”

李华笑着摇头，随后转身离去。“就算你再努力，那些人类学生依然会讨厌你。”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刚刚度过十四岁生日不久的丧尸女孩，目光渐渐被无意识的泪水填满。他说的这些，我的真的曾经认真思考过吗？或者说，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讨好别人呢？回忆的酸涩，瞬间涌上心头。八年前，落日城。六岁的范一涵，生活在一个幸福的中产家庭。父亲在机械军工厂做工程师，母亲是老师——和大多数同样处境的女孩子一样，范一涵活在粉红色的世界里，不用为生计而担心，也不必为物质的缺乏而烦恼。每个周末，父亲都会带自己到附近的游乐场里，喷泉、玩偶、各式各样的游戏，每次都让她玩得很开心。不过，最近，女孩开始在意一件事情。随着年龄的增长，一涵发现，自己，好像和大多数的孩子都不一样。比如说，大多数小朋友都吃煮熟的东西，而自己只要把那些东西塞到嘴里就会有反胃的感觉。再比如，体育课上，大多数小朋友，在她的眼里都是又慢又笨拙的存在——然而，这并没有令她成为大家崇拜的对象，反而让大家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再再比如，有红色眼睛的小朋友，吃饭的时候和其他人都是分开的——每当这种时候，一涵便会察觉到，有无数道充满敌意的目光投向自己。对于这些现象，父亲对自己解释说，我们和他们属于不同的种族，他们是人类，我们是丧尸，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差别。但是，但是，隔壁家的小明说，丧尸都是坏蛋。有一天放学回家，一涵哭着对爸爸说。爸爸把一涵抱起来，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啊？他，他们说，丧尸会吃人的。一涵在爸爸胡茬满满的脸上蹭了蹭。爸爸，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思考了良久，父亲才开了口。丧尸吃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丧尸，和人类都是和平相处的。类似的情况，伴随着政治风向的变化，越来越多地发生在学校里。一涵不明白，明明没有做什么错事，但丧尸似乎生来就低人一等——长着酒红色眼睛的家伙，好像带着原罪一般，在学校必须得夹着尾巴做人。对于“丧尸到底是不是坏蛋”这种命题，年幼的一涵当然也有自己的思考。有时候，她也会在街上看到一些成群结队的人类小哥哥，他们都穿着很时髦的衣服，带着造型夸张的耳钉和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