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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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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一天,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了。“半死桐”已经知道,“焕新颜”谢楠死在了大牢里,这让他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但也没有持续多久。他马上就想,不中用的人才会死的这么早,连公子的茶会都赶不上。再说,没了他说不定公子会更倚重自己。这次抢亲,他和谢楠的任务是让嫁妆顺利转移,已经完成了,只要活着回去,哪怕缺胳膊断腿,也少不了赏赐。随身带的伤药用完几天了,再这样下去这条腿就要废了。他宁愿这条腿废在殊死搏斗中,而不是因为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窝在这里延误医治。偏偏那两个雨知节的女子总是阴魂不散,处处寻找他的踪迹。疼痛和臭味日夜侵扰着他。终于,他还是横下一条心,拖着条腿出门买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提着鸟笼打他身边走过,好奇的多看了他几眼。他现在走路的这幅尊容,是有些惹眼。要是以往,他肯定会把这些打量他的人的头一颗颗砍下来。现在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快把腿治好,赶回明涯会要紧。于是吴子烨低着头,没有回看过去。结果出了药铺,他发现那老头正在城墙跟底线冲着他笑呢。如果是别人,八成就火了。但吴子烨却巴不得马上冲过去,跪倒在地。既然那老者在,他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自己了。想着数日的委屈日子,他几乎是哭喊出来的:“师父!”原来那老人竟是“半死桐”吴子烨的师父——“白头翁”崔清歌。那老者就提着鸟笼颤颤巍巍的走过来了,捋着胡子说:“几天不见,就混成这德行,你还能做成什么。”

吴子烨也不为自己辩白几句,把头低的更下了:“是徒儿不肖,有辱师父门楣了。”

崔清歌把吴子烨的头抬了起来,笑的更欢了:“你那两下子我还不知道,是你学艺不精,并非是刀法逊色于他人。谈何辱没?”

“师父是不怪罪徒儿了?”

“看见你这个狼狈样,为师说什么也得要先给你出口气再谈其他。”

崔清歌扶着吴子烨,在街边的一个面馆中坐下,叫了两碗榨菜肉丝面老年人扶着青年人,这样的场景又引人注目起来。但吴子烨已经不害怕了。“来,说说吧,你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

大暑和小暑早就注意到了这对奇特的组合,在他们走下后不久,她们也在同一张桌子坐下了,叫了两碗素油泼面。“半死桐”吴子烨仗着有人撑腰,不耐烦道:“你们两个婆娘烦不烦,跟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

他杵了杵师父崔清歌的胳膊,狗腿般笑道:“师父,就是她俩,特欠收拾。您老可要帮我把面子挣回来。”

崔清歌瞅了瞅大暑和小暑,没有把这两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本来还在想抓到你后怎么打探出你师父的消息。没有想到你竟自己上门了。”

大暑沉声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崔清歌故意摇头晃脑,十分做作的学着大暑的语气说话。“你,你真是为老不尊,怪模怪样。”

小暑嚷道。大暑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清歌,缓缓开口:“元康三年,平州城,尺素巷,有个地痞死了,除了头部外没有别的伤口,可是他的脑袋就像切开的西瓜一样四分五裂,场面骇人。就如同您徒弟前些日子抢亲时所用的刀法一样。前辈,这件事和您有关吗?”

“老夫杀人无数,都是些大人物,哪里会记得一个小地痞的生死。”

崔清歌漫不经心的回答,然后又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元康三年,那不就是我新得了手上这柄宝刀那一年吗?我为了试刀,就让我的徒儿找了个人,骗来给我砍砍。”

他偏过头看着吴子烨,露出些慈爱来。看到大暑隐有怒意四起之状,崔清歌觉得这妮子真是大惊小怪,又接着冷哼一声:“哼,不过杀了个把人而已,年轻人真是沉不住气啊。”

大暑死死的盯住崔清歌,想起了法场上父亲绝望而又愤怒的眼神。那时自己的哭嚎犹然在耳畔回响。“师父,别跟她废这么多话,赶紧让她瞧瞧咱的厉害。”

吴子烨按捺不住了。“得勒。”

崔清歌放下鸟笼,拔出一把雪亮的刀来“孽徒,你可要看好了,分头刀法是这么使的。”

在小暑的五色鲤暗器掩护下,大暑一跃而上,跳上房梁,险些被砍中。崔清歌叹息道:“你这女娃蹦起来把桌子翻了,可惜了这四碗面。”

姜还是老的辣。虽崔清歌这一击未中,小暑还是可以看出来这老人的造诣远胜徒弟“半死桐”,有一场硬仗要打,指不定要送命。大暑自然也清楚,她向下喊道:“这是我的私仇,与你无关,小暑。你把半死桐揪回去就能对门主交待了。其他别管。”

小暑眼珠一转,有了别的想法。她轻轻一跃,绕到崔清歌与吴子烨的背后,想要挟持吴子烨以克制崔清歌。崔清歌篾然一笑,没有用多少功力就弹开了小暑的五色鲤,护在吴子烨身前。“嘿嘿,你们两个小丫头,还想活一个呢,真是不自量力。”

他一扬手,刀就笔直向上,凭借他的内力砍在房梁上,震得大暑几乎站立不住。小暑想要趁崔清歌手中无刀之际偷袭,然而在她的五色鲤到崔清歌身前之际,刀又回到了崔清歌手中。崔清歌猛的一挥,刀风就径直去了小暑因为发动暗器微微张开的虎口。小暑的虎口上有了裂纹,渗出鲜红的血丝来。看到这碾压式的对决,吴子烨连连拍手叫好。周围的人都四散逃开,老板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看到小暑受伤,大暑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单脚立在崔清歌的刀脊上。“你的头形状真好,不劈开真是可惜。”

崔清歌将刀反手一转:“还是倒在我的刀刃下更合适你。”

大暑作鹤立状,在半空中退了数十步,回到了小暑身边,递给了她一个关切的眼神。根本来不及包扎,崔清歌的刀又来了。气如风雷,势不可当。大暑与小暑迅速交换了眼神,两人飞快改变了走位,对崔清歌进行迂回包抄。“你们应该早点明白,惹到不该惹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崔清歌狞笑着,挥舞着他的大刀。刀光像风车一样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圈,无人能近其左右。听到这句话,大暑想到了那个地痞。父亲就是因为替街坊出头,痛揍了一顿那个混蛋,那个混蛋的后台向衙门施压,父亲才会丢了衙门的饭碗。父亲收拾东西离开衙门时,那个地痞来看热闹,也是这么说的:惹到不该惹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母亲早亡,父亲一个人拉扯着她和弟弟,自有千般不容易,还遇到这样的事,她捏着小拳头就要冲出去,父亲却制止了她:“他只是说了几句风凉话而已,犯不着。”

好在父亲在江湖上也有些朋友,进了一家镖局做了镖师。然而,那个地痞死了。那桩手段残忍的无头公案,上头勒令必须要尽快找出真凶。根本是衙门为了结案才会找上无辜的父亲当替罪羊。父亲的确和那人有怨,但他从不是会用那样阴暗手段挟私报复的人。然而谁会在乎呢?他们在乎是案子拖了太久还没有告破,会影响自己的仕途。他们在意是父亲没有强硬的后台,不会得罪谁。这时,一个讼师出现了,他极力为父亲奔走与申辩,被视作救命稻草。衙役都觉得父亲是嫌疑最大的人。父亲开始并不害怕,放心大胆的让衙门搜证,然后一个又一个的铁证就出来了。现在想想,那些莫须有的证据,都是他们自己造出来的吧。他们大大小小的案子办了那么多,自然懂得什么样的证据可以抽丝剥茧,给人加上罪名。接着,父亲就被处斩了,那个讼师也受到了牵连 。法场上人人拍手称快。而她无法忘却父亲绝望而又愤怒的眼神。大暑永远记得身边那些人当初的义愤填膺,也记得他们是如何对父亲摆出一副人人得而诛之的姿态。五大暑哭着对那些查案的人说:“爹爹没有,他没有,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担保。”

他们说,你在教我做事啊?那都是板上钉钉的铁证据,我们还能凭空冤枉好人不成。要知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眼看着父亲无法脱罪,就要被处斩。大暑又挨家挨户的去求自己的街坊邻里,好去说情。“黄家爷爷,爹爹帮你拎过水的。”

“童叔,你家杀猪爹爹也帮过忙的啊。”

“谢姨,您的孩子赶考,爹爹也周济过。”

……那些被古道热肠的父亲帮助过的人们没有一个站出来替他说话。听小姑娘说起这个邻居的种种好时,他们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嫌弃得扯下了这个小女孩抓住他们衣角的小手,避她如瘟疫。他们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就那点小恩小惠就想收买我。我算是看出来了,他处处讨好就是指望有朝一日我们能包庇纵容他。可惜他打错了如意算盘,我们可不会做那么没良心的事。任她双脚走出茧子,嘴都说破皮了,手也因为他们强行的拉扯留下一道道红痕,都没有让那些人心软。于是她终于心如死灰。她想,到底怎么样才算是没良心,你们心里都没有数吗?弟弟喃喃道:“姐姐,爹爹真的杀了那个坏蛋了吗?”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没有的事,爹爹从来没有做过。”

公道自在人心,在人心,在这些铁石心肠的人心中吗?哈,哈哈哈。他们让坏人逍遥法外,却让无辜的人白白葬送了性命。撕心裂肺哭着的她看到父亲的头颅滚落的时候,笑了出来。弟弟被吓坏了,生了场大病,从此变得痴痴傻傻,后来终于和她失散。大暑气血上涌,她站在那里,右手把自己的樱桃钉摩挲的发烫,左手隐在袖中。他没有再细细寻找着崔清歌刀法的破绽,直直的撞进了他的刀光中。小暑几乎要惊呼出声,可她明白越是在这个时候,越不能让大暑分神。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用自己的身体做屏障,卡住了崔清歌的刀。刀从大暑的前心直捅到后背。崔清歌被她这不要命的打法惊住,但到底是老江湖,他定住神,开始拔出自己的刀,然而他没有想到,在剧痛之下,大暑竟然还能有力气,死死的握住了刀柄,与他对峙。小暑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将数枚五色鲤瞄准了崔清歌。吴子烨也不知是哪来的机敏,替他的师父挡下了好几枚暗器。暗器因此错了准头和力道,剩下的几枚打在了崔清歌的胳膊上,并不太深。一直坐着旁观的吴子烨倒了下来,他在地上痛苦的筋挛着。在他身前的崔清歌因此回过头来,看到了自己的徒弟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师父,是我没用。”

崔清歌转过头来面对大暑,没有再企图拔刀了,他用内力弹开了自己身上的暗器。将大暑一推,就到了东面的墙上。小暑又撒了好几把五色鲤,崔清歌身体各处的暗器毒性都开始发作了,但他不管不顾地揪住了大暑的头发,使劲把她的头往墙上撞。在小暑冲过来的时候,大暑抓住了崔清歌的双肩,费力的拧断了他的胳膊,掉转身来,用自己背后的刀刃刺中了他。然后,两个脱力的人都被刀带着跪坐下来。崔清歌开始有些后悔了,“你为什么偏偏要找上我和我的徒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的喉咙咕隆着,音调十分古怪,显然於了不少血。他接着说:“死的人连骨头都变成渣了,你这么干完全于事无补。”

“我从小时候开始就没奢望过老天开眼,也不指望什么在天之灵,我要用我自己的手换一个公道。”

大暑奄奄一息,还是勉强支撑着精神,坚定地说道。“嗬,就为了这?真是幼稚啊。这,这本来就是人世间最大的奢望了。”

崔清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仰天大笑,那些被内力压下去的淤血终于都喷了出来。“是不是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何况你,你也,你也看不到了。”

大暑感觉自己的躯体渐渐坠入了冰窖,断断续续的说。小暑的眼泪淌了出来:“大暑姐,别说了,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我只要,求一个甘心而已。”

大暑垂着眼睑说道。看着地上的一摊浆糊状的面条,四分五裂的桌子,碎掉的筷篓,东倒西歪的长凳,大暑转头看向小暑:“对了,还有,去找一下老板,商量商量把店砸了赔多少钱。这次算我的私仇,叫立秋记我的账上。”

“办好了,我就,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大暑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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