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出口，见林秀扭头看他，李晏之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将心底的疑惑，脱口而出，不由大窘。“我……”李晏之试图解释之际，看见林秀突然冲他展颜一笑，如同冰雪消融，灿烂夺目，令他一时失神忘了要说的话。“信不过我？”

“李公子，听三爷说，你来头不小。”

“实不相瞒。”

“我，来头也不小！”

这般自卖自夸，自信十足的话，从眼前明媚如花的少女口中说出来，只会让李晏之觉得，好笑却不敢笑。他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当然！”

“林姑娘如今执掌正阳县印，母族又是百年世家琅琊王氏，来头自是不小。”

“林姑娘的底细，本公子早已打听得一清二楚。”

“此番前来正阳，正是有事相求。”

不容易啊！来了三四天，终于见到正主，终于提到正事。李宴之眼神灼热。林秀摆了摆手，仿佛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你的事，容后再说。”

李晏之到嘴边的话，只得咽回去。林秀看向王恺：“道歉。”

王恺错愕：“什么？我道歉？表妹，我刚才还不是为了保护你，姑父姑母可就你一个女儿……”林秀坚持：“要么道歉，要么，带着你的三千兵回寿州，你自己选。”

王恺沉默了片刻，倒也干脆。唰地宝剑归鞘，双手抱拳，冲着吴婶子一鞠躬，正色道：“这位大婶，我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实在是，表妹自幼体弱，又是林家的独苗，不容有失，适才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请多包涵。”

吴婶哪里招架的住！胖妞噗嗤乐了，道：“表少爷错了！咱们林家新添了一位小少爷呢！”

“真的？”

王恺双眼一亮，挺直腰杆，又道：“丑话说在前面，林家有没有后，我们琅琊王氏不在乎。姑母是我祖父祖母唯一的女儿，素来视若掌上明珠，百般疼爱。王家上下，对表妹自然也是爱屋及乌，不容任何人伤她分毫，否则，我琅琊王氏倾尽全族之力，也势必不死不休。”

这话，掷地有声。众人这才知晓，琅琊王氏竟如此看重林姑娘！难怪，这位少年将军，刚才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林姑娘若真被吴婶传染了疫病，怕是要和整个琅琊王氏为敌了吧……王将军这话，也不知是吓唬吴婶，还是意在当众表明立场？“不妨事，不妨事的。”

吴婶急忙表态。“多谢。”

王恺扭头，冲林秀眨了眨眼睛，不无得意炫耀之意：看！扯着王家的大旗，吓唬人，还可以吧？林秀一拳锤过去。不轻不重。正好落在王恺的胸膛上！不过，他身穿厚重的铠甲，林秀的花拳，怕是对他造不成半点杀伤力。“别添乱。”

“知道了，表妹。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表妹说东，表哥我绝不朝西，凡事以表妹马首是瞻，如何？”

王恺这讨好的语气，让某公子手痒痒……想打人。“聒噪。”

林秀语气嫌弃。李晏之瞬间眉眼舒展。看着这对表兄妹，怎么就那么让他羡慕呢？他琢磨着，等过些日子回了京都，定要对自家姐姐妹妹们，更好些才是。李氏皇族，枝繁叶茂，人丁兴旺，那也是一个庞大的家族！琅琊王氏，在世家中，或许是不可撼动的存在，可无论是身份地位，亦或是财富人口，与李氏皇族相比，还差的远呢！这些话，李晏之放在了心里，他可不想自讨没趣。“孙老，随我来。”

林秀忽然开口，打断了李晏之的沉思，人也被她拉着，往城内走。“好。”

孙大夫应声迈步跟上，赈灾小队众人不明所以，不约而同跟上去凑热闹，一群人浩浩荡荡朝城西而去。林秀一路闲逛，眼神却没闲着。被她点名的人，全交给孙大夫重新把脉看诊之后，无一例外，确认感染了疫病。疫病的根源，未知！疫病的人数——目前确定的是，豫州难民有八十九人，西城楼守卫三十人，正阳百姓只三人，总计一百二十二人。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少。“你们发现没？”

“林姑娘真是火眼金睛，被她点名的人，无一幸免，全感染了瘟疫。”

“大惊小怪！”

“都说久病成医，林姑娘也懂医术的，这你都不知道？”

“可林姑娘根本没诊脉！”

“对呀！孙大夫还得把脉，再三问诊，才能确认对方是不是感染了瘟疫呢！”

“这……”四周的议论声，林秀只当没听见，无视之。真要让她解释，总不能告诉大家……其实她懂法术，有没有感染瘟疫一眼就能看出……吧？话说回来。解释了，能说得清楚？怕是这群凡夫俗子，把她的话，当成妖言惑众……的可能性更大些。以某神仙的性子，她自然懒得解释。这一路走来，李晏之与林秀形影不离，自然比旁人看得清楚：林秀每次点名，几乎只看一眼，丝毫不加思索。而事实证明，无一人看走眼，她是对的！“林姑娘。”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晏之心中疑窦丛生，一双丹凤眼频频在林秀身上打转，对她充满了好奇。……林秀沉吟片刻，总算想到一个说辞：“我会看面相，你信吗？”

王恺、秦风、胖妞等人，听到这个答案，各有所思。也不知为何，竟没一人刨根问底。或许是，这疫病攸关生死，或许是，对林秀的信任，让所有人一致选择……不去深究她今日展现出来的特殊能力。信任她，就够了。至于她究竟是医术高超，抑或是懂得看面相……不重要。众人更关心的是——“怎么样？这疫病，能治吗？”

“孙大夫？”

“林姑娘？”

……越来越多的人凑过来，七嘴八舌追问，也有人一遍遍提醒：“嘘，别打扰他们。”

一群大夫，被众人围在大街中间，商议了半天。林秀始终旁听，不发表意见。李晏之见她，一会对胖妞低声交代句什么，一会又对王恺耳语两句，这二人便先后离开。再看看他自己！好嘛，俨然成了林秀的一个挂件！她走哪，自己便被她拉到哪，片刻不曾松手。这一路走来，真不知有多少异样的眼神看过来，都快没脸见人了。其实，若李晏之有心挣脱，也能做到。她的小手只轻轻牵着他的手腕，并未用多大力气，即便用力，她区区一个弱女子，他怎可能挣脱不了？可他，没有任何反抗之意。十分顺从的样子。这态度，反倒惹得林秀满腹狐疑，多看了他两眼。李晏之咧嘴傻笑，算是回应她。林秀猜测：这少年，如此听话，想必是真有事相求，否则，按常理他早该甩开她的手才对。她忽问：“求我何事？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