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楼城门外，今日一早就乱了套。“咋还不让进城？”

“说好的三日，怎还出尔反尔？”

“女县令在哪？”

“让她出来！”

“林大人为何避而不见？”

“对！让她出来！”

……“别闹事，大家别闹事。”

“少安毋躁。”

“咱们队都听好了，动嘴可以，谁也不许动手。”

“先问问清楚。”

……数千难民，簇拥在城门口，纷纷叫嚷不休，矛头一致针对两天未曾露面的林秀。若不是，各队队长极力劝说……这数千豫州难民，怕不是要效仿安丰县，再度引发一场难民暴乱？昨日，徐主簿得知王氏产子后不幸离世的消息，便抛下西城楼这边的事务，折返县衙。他也防了一手，及时调派了县衙快班房的捕快，前来协助西城楼的守卫，就怕出什么乱子。只可惜，千防万防，还是百密一疏。群情激愤！别管是守城老兵冯光，还是捕头秦风，显然已经压不住这场面。正阳守兵这边，人人心中惊惧不已。可，法不制众。何况理亏的，的确是正阳这边！林秀身为代县令，说出去的三日之期，到了今日尚未兑现，也难怪豫州难民们如此激愤！谁能料到，事情就是这么巧！且不说，林夫人偏在这个节骨眼早产，生生赔进去了自己的性命，只说林姑娘，突听噩耗，当场心疾发作，两天两夜过去了，至今生死不知……丢下这么个烂摊子，谁来收场？万般无奈之下。冯光和秦风商量之后，当机立断，关闭城门，由着豫州难民在城外叫嚷、怒骂……某国姓公子，李宴之。长身玉立。双手抱臂。探头朝城下张望。“秦兄，这群刁民，当初在安丰县也是这般，强硬闯入城中，杀了县令袁荣？劫了县衙粮仓之后，还在城内烧杀抢掠吗？”

刁民……安丰县那的确是一群暴民，可城外这些，算不上吧？秦风微微皱眉，口中却道：“卑职当日并不在场，具体情形如何，也只是道听途说。”

“哪能呢？”

冯光接话：“安丰县，城墙比我们正阳县还高三尺，平日里城门大开，压根就没防备。不然的话，凭一群饿了不知多少日的普通老百姓，怎么可能硬闯入城？”

“原来如此。”

李宴之摸着下巴，琢磨了片刻，又问：“正阳县接连多日紧闭城门，也算防范及时，却又为何突然打开城门？本公子认为，此举是在引火烧身。”

秦风和冯光，对视苦笑。秦风讲了一个故事：豫州难民，石大力夜袭林秀……这案子，究竟幕后是谁指使，他到现在还在调查中……冯光也讲了一个故事：前任县令林文渊，自赴任正阳担任县令那日起，便一心为民，事事以百姓为先的种种政绩……人人心里，皆有一杆秤。李宴之听完，忽然有些懂了：这世上，或许真有那么几个“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好官！他们心中在乎的，只有天下的百姓。无关南唐，抑或北周。一视同仁。这或许就是，前任正阳县令林文渊，心中守护的正义！想他李宴之出身高贵，自小锦衣玉食，何曾知晓百姓还会饿肚子？今年中秋节，老爷子逼他来安丰县，还真来对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为何不说出真相？”

在李晏之看来，甘肃豫州难民林秀命悬一线，或许他们就不会这般群情激愤。“没用。”

秦风回答。“谁会相信？”

冯光也道：“总不能带他们去县衙吧？攸关林姑娘生死，这险，万万冒不得！我们就算是死也会守好城门，不让任何人闯去县衙，惊扰救治林姑娘。”

李晏之抬头，望了望正午的日头。没想到，林文源这女儿，倒是有些收服人心的本事！看得出来，正阳县上下一心，全都听从她的号令，唯她马首是瞻。奇的是！连豫州难民，似乎也听她的！说的三日，他们便真就老老实实在城外等足了三日……若非今日已过三日之期，豫州难民想必也不会闹起来。“怎么就偏偏定了三日？”

“也是蠢的！”

“早知今日，当初，多说几日又何妨？”

在李晏之看来，那位尚未谋面的女县令，这智商委实堪忧！一听这话……秦风和冯光，不约而同看过来一眼，眼神里分明隐藏着怒意。秦风“哼”了一声。冯光却笑哈哈解释：“大人有所不知，正阳县的存粮，本就只够供给城外难民三天。倘若难民进了城，却没有粮食果腹，怕是要去抢城内百姓家里的余粮。”

“这才是真正的隐患！”

李晏之反问：“三日之期已到，这隐患如何解决？”

这……谁知道……林秀做出开城门的决定之前，是在林文渊的灵堂前守了七天七夜，又以一场赌约和徐主簿争夺“代县令”，最终才下定的命令！至于，林秀究竟如何解决这隐患，她没告诉任何人。哪怕秦风和冯光，相信林秀有办法，也知道她如今命悬一线，多说无益。“那是什么？”

李晏之忽问。二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见远处有一支车队，缓缓驶来。“像是……”秦风疑惑。旌旗飘飘。一眼望不到尾的车队，离西城楼越来越近，旗帜上那醒目的榔头图腾，便看得清晰无比。“军旗！”

冯光惊喜交加：“是寿州的王家军！我就知道，林姑娘一定留了后手，哈哈哈……”不愧是老兵，一眼认出。车队两列，是整齐划一的寿州步兵，打马走在前方之人，乃是一名少年将军。英姿飒爽，威武霸气！冯光激动不已：“快！快！开城门！”

“可是……万一难民们涌入城内……咱们这点兵能拦得住？”

旁边小兵为难。“你懂个屁！”

冯光直接爆粗口，“本来就是要让难民进城的！现在粮食来了，还怕个球？快去！”

“是是是……”小兵立刻逃之夭夭。冯光趴在城墙上，探头望着那支车队，双眼发光，双手甚至也微微发抖。车队到了西城楼下，位于近万难民的后方。冯光，突然掉头就跑。秦风见此，不由哑然失笑。然而，有人比冯光还要心急，如大鹏展翅般，一跃而下。这轻功，委实了得。秦风哈哈大笑，有样学样，紧跟着飞掠而下。与此同时。刚跑下来的冯光，在城门口，碰见了从县衙赶来的林秀等人。“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