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不才，还请前辈赐教。”

文士抬头看了她一眼，笑容似乎与方才有些不同。“那么公子是想要学你知道的知识还是学习你不知道的知识呢？”

仍旧是这个话题，看来这个话题应该难住了不少人。“不！前辈的这个话不够明确，且听在下解一解。”

公子淡淡一笑，磊落大方，倒不像是十二三岁的少年该有的沉稳气度。“哦？”

文士笑意深了些，笑道，“看来小公子是知道怎么解在下这辩局了？”

小公子行了一礼：“不敢，还请赐教。”

然后才朗声道：“庄子曾经说过‘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对无涯，殆矣’，区区不才，万不敢不自量力，妄图以蝼蚁之性命，窥探天人之无穷奥秘，所求不过尽可能之不惑也。前辈方才说，想要学的是我知道的知识还是我不知道的知识，自然是我不知道的知识，但是这不知道的知识实在是太过浩瀚渺远，而区区能窥者，不过千万之一二。所求者，不过区区在下本身有所了解，而又不算是知道明白的知识，以求解自身之惑。是以，前辈所言，五足蜥蜴也好，南海仙山也罢，皆是在下所不知且无所了解之物，对在下本身也未曾有何惑处，故，不学也。但于昨日在下在家中无意间听家兄说起一句‘君子无争，含光无形，坐忘无心’，心有所动，却不知其根本理法，故，想学也。如此，前辈可听懂晚辈的答案？”

文士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不快的神色，反倒微笑着点头道：“不错，不畏浮词，究其根本，条理清晰，果然少年英才。”

周围人听了，纷纷琢磨着，嘿！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其实道理大家都明白，但是被那中年文士，一口一个知道与不知道给饶了进去，然后就没有办法出来了。这一番听到少年的解说纷纷明白了。小公子连忙抱拳行礼：“见笑了。”

“不才在下今日在此设此辩局，也是存了结识朋友之意，不知道小公子可方便将名讳告知一二？”

少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实不相瞒，今日乃是背着家中大人偷跑出来的，但是既然与前辈相识，也算是一场缘分，晚辈姓楚，单名一个越字。”

文士微微想了一想，大概是没有想到什么，便笑着道：“楚兄弟小小年纪，便气度不凡，日后定然有一番大作为。”

这小公子楚越便是楚月华乔装而来。听到这句话，楚月华不由的有些汗颜，她两世加起来都二十多岁了，现在来假扮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子，自然是显得太沉稳了些。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楚月华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散了。等到走得远了，楚月华才问旁边扮作了小厮的杜若：“怎么样？”

“姑娘放心，万无一失，小阳找的两个人靠谱得很，而且都打听清楚了，此番罗小姐是一个人前来的，身边跟了一个妈妈和两个贴身丫鬟。”

“咳咳，说了在外面叫公子。”

杜若脸上也有些不自然，低垂了头：“是公子！”

又随便逛了两圈，眼看着过了吃午饭的时间，楚月华便带着杜若走出了白马寺的大门。坐在马车上静静地等着，很快就看到那边罗家的马车也出来了，跟车夫打了个招呼就跟了上去。白马寺虽然在近郊，但是也有一段不甚平稳的路，刚好走到那里没有一会儿，前头的马车就有些不对劲了。“就是现在，我们自然一点儿上前去。”

车夫果然听她的话，靠上前去。还有一射之地时，前头的马车就停了下来，楚月华就清楚地看到那边的车轴给断掉了。然后罗家小姐便从马车里面走下来，谁知道裙子刚好挂在马车边上一根凸出来的木头茬儿上，顿时撕开了一块。楚月华从马车上下来，好心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方便的？”

因为是半道上下来，罗小姐也没有来得及带上围帽，看到来人是个公子，脸上不由得就有些泛红，但是又见他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个一两岁的样子，心下又微微放心了些。加上之前就看到他跟那中年文士辩论，心里便认定他也不是什么坏人，所以，也就没有立刻闪躲，只是不好意思道：“多谢关心，车子坏了！”

楚月华看了看周围，道：“小姐的裙子勾破了，站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儿，如果不嫌弃就跟在下一同乘车回去吧！在下正好有间成衣铺子，也可给小姐救急，此番，正要往铺子里去。”

听到这话罗小姐顿时脸色就变了，蹙了一双秀眉，怒道：“这是什么话，男女有别，更何况我又与你非亲非故，如何能同乘一车？”

罗小姐的丫鬟听到自家小姐的话，连忙将她护到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楚月华。听到这话，楚月华愣了愣，竟然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此时做男儿打扮。杜若连忙上前，行了个福礼：“小姐误会了，这……这是我们家姑娘！”

她一出声自然不同，毕竟已经十五岁了，开口声音便不同。罗小姐一听，瞪大了眼睛，惊骇地看着楚月华。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来，楚月华笑着道：“原是背着家里人出来的，所以……”“噗……”看到她耳朵上小小的耳眼，罗小姐才算是相信了她的话，不由地笑出了声，“倒是骗得我真信了。”

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她也并非是一味遵循守旧的人，心里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好感，楚月华笑道：“那可以与我同车了吗？”

罗小姐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了，福了一福：“那就多谢妹妹了。”

马车上，两人互告身份。她自然就是罗太师的孙女罗家小姐罗兰了，若非是她，楚月华也必然不会这样卖力。而楚月华自己，却并未提起自己是忠勇侯府的表小姐，只说自己是南方人，商门出身，如今在京城有一家成衣铺子挂在自己名下，这些年都在京城定居。罗兰也并未多问，反笑道：“原本看你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公子，尚且觉得你才识过人，谁知道竟然还是位姑娘，真是让我好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