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整个正院就像是跟侯府里隔绝了似的，长房和二房的人根本就不来往了。只有段氏每天在这里坐一会儿，陪着老太太说说话，然后就是周如芸有时候偷偷摸摸地跑过来。至于周谟清和周谟汶，从来都没有见过。李氏是照例不露面的，邓氏杨氏也就跟突然间转了性儿似的，姚氏也未曾露过面。所以，周昭珏到底什么时候过来，谁也不知道。“我不累，坐在您的房间好像比别处要安心一些似的，”楚旭华笑着道，“你看，我绣的东西好像也精致了点儿。”

说着话，段氏和楚月华一块儿来了。“姑母今儿觉得怎么样？我炖了些鸡汤过来，这会儿厨房下的人一定在躲懒，未必会用心炖。”

段氏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不用费神，我现在越发觉得嘴里没有味道，什么都不想吃。”

楚月华便笑道：“我们就是想喝，还没得喝呢！三舅母一番好心，老太太好歹也要赏个脸才行！”

“她是我内侄女儿，我便是不赏这个脸儿，她也不敢生我的气！”

话音才落，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宋妈妈站在一旁，连忙拿痰盂过去。好容易又是揉背，又是抚兄的，总算是顺过气儿了。可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以一看，尽是红色的血痰，看得众人心里都堵得慌。楚旭华一眨眼睛，眼眶儿就红了。众人转身想要接着哄老太太开心的时候，却发现她又睡着了。“今天老太太睡的似乎比之前两天更多了一点儿！”

楚月华有些忧心忡忡。楚旭华拿帕子轻轻拭泪：“我总觉得是因为我，若是那天晚上不那么争吵一回，老太太说不定没有这么快……”“别胡说了！”

楚月华轻声安慰她，“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们好好的做好我们自己的本分，好好照顾她老人家，让她在最后的时光里，得以安宁，便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叹了口气，楚旭华轻轻地点了点头。窗外的天，又渐渐地黑了下来，纷纷扬扬的大雪看上去都似乎不是白色的，而是灰色的，深灰色的。“我去看看炉子上炖得粥怎么样了！”

楚旭华起身，往外走去。门突然间就被从外面推开了。冷风夹着雪花一起卷了进来。楚旭华一转脸看到一个黑影站在门口，被吓了一跳：“谁！”

“旭华，是我！”

“珏哥哥？”

楚旭华简直喜出望外，哆嗦了一下才捋顺了自己的舌头，“老太太在屋子里呢！”

楚月华听到动静连忙跑过来：“珏哥哥回来了？”

“月儿！”

周昭珏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就往里面去了。老太太竟然就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是珏哥儿回来了？”

“老太太，不孝孙儿，回来了！您一切康泰？”

听到“一切康泰”，楚月华眼睛一酸，这个样子，如何还能称得上是康泰呢？“老太太醒过来了吗？”

楚月华刚从自己屋子里出来，就碰到过来的周昭珏。他昨天晚上才到家，长房还没有去，就直接往正院里来了，白氏带着两个孩子随后就到了。看到老太太病成那个样子，周昭珏愣是没敢掉眼泪，陪着老太太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回去。今天早上再看他，才发现两年不见，他清减了些，但是看上去更有精神了，同时也成熟了不少，眉宇间多了点儿成熟男人的气概，少了些之前的书生气。“估计这会儿还在睡呢！”

楚月华一边跟他往正屋里去，一边回道，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老太太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一天醒着的时候还不到两个时辰。大夫说……过不了明天春天。”

说出来，楚月华自己就掉下泪来。周昭珏也红了眼睛。所有的表哥当中，也就只有周昭珏，楚月华才能看得上眼，大约也是因为他是老太太亲自管教的孩子的缘故吧！“怎么……母亲和婶娘她们都不过来？”

终于发现了正院的冷清，周昭珏泪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没事，我们都还在呢！”

楚月华勉强露出笑容。没有想到老太太竟然醒了。看到他们过来很是高兴：“珏哥儿来了？你媳妇呢？”

“一川和长念昨天赶路受了点儿风寒，惠儿正在给他们喂药，待会儿再过来。”

周昭珏连忙走过去扶住她的手，发现手有些凉，就将旁边的手炉拿过来替她捂着。“没事没事，孩子还小，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可得要好好小心，让你媳妇不用过来了，还是照看孩子要紧。”

老太太今天的精神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我过来看看老太太，待会儿就去吏部报道，等回头过来了再陪您好好聊聊天儿。”

“那你快去，别为了我耽搁了，快去吧！”

周昭珏便又嘱咐了两句才出门去了，院子里撞到段氏，又说了两句。他走了没有多久，白氏就过来了，把周一川也带了过来，向来是长念女孩子身体差一些，便没有过来。周如芸就跟着白氏一起过来了。“给曾祖母请安！”

周一川今年也九岁了，但是看上却显得偏于成熟，跟小叔叔周昭琨比起来，更像是个大人。“来来我瞧瞧，真懂事！”

老太太爱怜地抚了抚他的脑袋，“看样子跟他父亲一个样子，都是自小就特别懂事的。”

“老太太是想说老成吧！大爷常说，小时候就很多人说他像是个老头子。”

白氏虽然比较文静，但是哄着老太太的时候，却也会调皮两句。周如芸看着老太太的样子，便将楚月华拉到了一边：“老太太是不是真的没有多久了？”

廊檐下，她的脸在雪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没有生气。虽然她不是很喜欢周如芸，但是不得不说，周如芸除了刁蛮一点，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儿。此时看她倒是有两分关心老太太，便轻轻地叹了口气：“大夫是说没有多久了，能撑到现在也还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