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午时分，玹华还是跟着莫婠一起出了门。午间七娘身边的丫头查到月魄最后去的地方乃是城中药铺，打探到月魄是在铺子里拿了治蛇毒的药之后，便离开了铺子往南头去了，衙门的官兵与七娘的手下们顺藤摸瓜，寻了个把时辰，才在来回走过两三次，却次次都因地方偏僻不惹眼，而忽略掉的狭窄小巷口寻着了线索。“这是心儿的帕子，帕子上的血字……果然是出事了！”

七娘把帕子递给张如枫看，张如枫见染上灰尘的帕子上歪扭写了救命二字，瞬间心便被狠狠揪了住。官兵们又从灰土地里捡着了几颗玉珠子，捧过去呈给张如枫看：“大人！您瞧这珠玉。”

张如枫垂眼看那东西，“是女子的饰品。”

“是无心的步摇。”

莫婠启唇，轻声提醒。张如枫投来惊讶的目光。莫婠好脾气的解释道：“无心有根莲花步摇，步摇下用的就是这珠子。”

张如枫蹙眉沉沉叹了口气，“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劫走她们两个。”

“会不会是对面芳菲馆的？我们重歆楼以前可没得罪过什么人，只有芳菲馆，他们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这被劫持的两个人，一个是我们重歆楼现任花魁，一个是我们重歆楼之前的花魁，劫什么人不好，偏偏劫持花魁，这种事也就只有他们能干出来了！”

七娘握着团扇愤愤道。玹华从小衙役手中拎过落在地上的两包草药，淡淡道：“也有可能，青州城内无论商贾富绅，还是平民百姓，谁不晓得重歆楼的势力大，连如枫都知道隐藏身份入重歆楼打探虚实，旁的势力，轻易怕是不敢动重歆楼的人。从头至尾，也就只有芳菲馆的老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芳菲馆一直视重歆楼为劲敌，掳走两个花魁报复一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拆开一包草药，玹华把东西递到莫婠眼前：“阿婠，识得这些草药么？”

莫婠仔细看了遍乱哄哄的草药杆子，摇头，为难道：“我认识的草药少，这些，委实辨认不出来……”张如枫见状，拂袖招了个衙役过来：“你来，你懂药理，替本官认一认这是治什么的草药。”

被点名的小衙役快步提剑赶上来，拾起玹华手中的几根草药杆子凑近鼻息嗅了嗅，仔细思纣了少时，再提剑揖手回话：“启禀大人，这是百步草，是一种压抑蛇毒的草药，剩下的这些像果子树根一样的东西，都是清热解蛇毒的药物！”

“蛇毒。”

张如枫挥袖子示意他可以退下了，脸色愈发难看的忧心道：“果真是蛇毒……一定是上次去山中给江眠儿姑娘采药，她不小心被蛇咬到了！这个傻丫头，怎能隐瞒不说呢！还骗我说，她自己没事……不知道这蛇毒严不严重，她现在又下落不明，不能及时服药解毒，不知她会不会有性命之危……”“线索都找到了，想来寻着人，便在这一日之间了。”

莫婠从地上拾起了一枚小香丸，拿给众人看：“若我猜的没错，这是无心给我们留的记号！”

七娘见到那香丸，亦是激动了起来：“对！这是心儿自己亲手所制的香丸，平日里都被她收进了腰间香囊里，随身携带！”

“这枚香丸……”张如枫垂眼看地面，昂头放眼看过去，果见地上零零落落，散着一行同样的小香丸，而香丸却在半途中，突然消失不见了。消失不见，半路消失，除非……张如枫轻步走到那香丸消失的地方，仔细察看，只见一道印记极深的脚印还清晰落在地面上，这个力度，这个方向，是两个人的重量，该是运轻功，跃到院墙那边的树影里，向北边去了。“来人，去院墙那头查看一下！找找地上有没有这种小香丸，若是有的话，继续顺着路引，去看看尽头到底是什么地方！”

张如枫冷声下令，几名官兵揖手领命，旋即飞身，纷纷运轻功也消失在了树影里……线索摸的大差不差以后，张如枫还打算留在原地等消息，莫婠与玹华还有七娘，自是选择先陪同他一起等。等了半晌，探路的官兵们没回来，上官垒却先到了一步。“大人！”

上官垒拱手向张如枫行礼，直入正题道：“我奉你之命，前去芳菲馆悄然暗访了一番，发现芳菲馆，并无怪异之处。芳菲馆的老板与他手下的姑娘，在一起饮酒作乐，忙着调情呢……看着不像是干了坏事的样子。芳菲馆的老鸨也安安分分在楼中招待客人，我找了个姑娘套了几句话，那姑娘说她们的老鸨与老板几日都没出门了，似是被前几日，谢柳两家老爷派去警告他们的人给吓着了。属下觉得，两位姑娘或许的确不是他们掳走的……”“不是他们掳走的，那是谁？谁还和我们重歆楼有仇，要这样报复我们重歆楼！”

七娘听了这番话，明显是不肯相信。莫婠想了想：“无心与月魄失踪，也并非仅有芳菲馆一个有嫌疑，或许是另有因由，也说不准……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就是芳菲馆下的手之前，我们不能排除有其他可能。”

“嗯，我也怀疑，无心与月魄被掳走这件事，可能一开始矛头就是冲着月魄来的。”

玹华睿智猜测道。七娘僵住：“冲着月魄来的？”

张如枫也愣了愣，怀疑道：“是月儿得罪什么人了？”

玹华从容解释：“帕子，步摇玉珠，还有这香丸。这些事，怎么看都不像是短时间可完成的。能在帕子上写了救命二字，还将帕子妥善安置，用玉珠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再用香丸来当路引，这几点，足见无心当时是有充足的时间来反应的。而月魄，只留下了这两包药，我有一个猜想，那便是贼人先掳走了月魄，然后才被藏于巷口后的无心看见。然无心为了与月魄在一起，保护月魄，这才主动现身，才成功给我们留下了香丸引路这一条重要线索。”

莫婠细细琢磨他的话，敛眉赞同道：“对啊！帕子是在巷口找到的，而这脚印，也证明贼人是在此处掳走她们的。那便仅有这一个可能，就是月魄先入了巷子，随即被贼人跟了过来，贼人将月魄给控制住后，无心正好跟了上来，见到有贼人要掳月魄走，便迅速为我们留下这几条线索，再然后设法让贼人把自己也带走了。这样，既能留在月魄身边，保护月魄，与月魄相依为伴，又能让咱们以最快的速度，确定她们的去向。”

深深舒了口气，莫婠感慨道：“无心可真是个聪明的女子！”

看向张如枫，莫婠坚定道：“咱们应该快些行动，月魄身上的蛇毒还不知道是轻是重，万一……若是蛇毒复发，去晚了，可就迟了！”

张如枫比任何人都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也比任何人都害怕月魄会出事，经玹华与莫婠一提点，便再也耐不住性子了，“我亲自去找！无论如何，今日之内，都要寻到月儿！”

“慢着。”

莫婠抬袖拦住了张如枫的去路，一手在背后悄然施法，幻化出一支竹筒来，“把这个带上，找到人以后，先不要轻举妄动，若是觉得手中力量不够与贼人抗衡，便将这竹筒内的东西放出来，我们去援助你！”

竹筒递到张如枫眼前，张如枫未多想，直接收下了竹筒。转身再凝眸看向玹华，张如枫郑重的扣袖向玹华一礼，“若是我无法与之抗衡，便要劳烦玹弟，与茶娘了。”

“无碍。你尽管去办，我和茶娘等着你的消息。”

玹华温和体贴道。“嗯。”

张如枫点了点头，随即扬袖，运起轻功亦是朝着贼人离开的方向跃了去……莫婠回首，却见上官垒还愣在原地若有所思着，不禁好奇问道：“你怎么不跟着你家大人一起过去？”

上官垒开始犯难了，苦恼道：“我在想，我过去了岂不是影响大人英雄救美？可我若不过去，我怕大人他自己也进去出不来了……但是吧，我又想起来，我的武功本来就不如大人，即便我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最后可能还要拖累大人……他能一举成功的话，我或许还能有个用处，他若一举不成功，那我就还能陪着他一起倒霉……所以我还是留在这跟在你们身边吧，等大人传消息回来了，我们再一道过去。这样大人就省了个麻烦，我也就更加安全些了！”

莫婠拿他没法子的摇头，无奈轻笑出声。“你倒是挺会盘算！”

玹华握拳遮唇咳了咳，突然神秘兮兮的将莫婠给拉了过去：“咳阿婠，我听闻神仙，都是有未卜先知，能掐会算之术的，阿婠你，应该能算到……”他欲言又止，莫婠挑挑眉头，猜到了他的意思：“这个么……我的确能做，只是，我若是将该做的，都做了，那如枫他又该如何，与月魄续上这段姻缘线呢？”

“姻缘线。”

玹华终于明白了莫婠的真正用意，抿唇一笑，似清风和煦：“原来夫人你早就心底有谱了。”

莫婠负袖于身后，另一只胳膊缠上了玹华的胳膊，“好了，咱们就先回去等消息吧。”

“好。”

玹华弯唇，淡淡应下。二人双双抬步往回走，上官垒见状也屁颠的跟上。“哎。上官师爷，你且慢些。”

七娘扯住了上官垒的袖子，上官垒停了一步：“七娘掌柜，你还有什么事么？”

七娘蹙眉小声八卦问道：“那个，如枫他、与月魄是什么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