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带我去哪儿？”

高演不答，顾自划着桨。他们的船一点点地远离人烟，向湖的深处而去。“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看着船逐渐远离岸边，向着不知名的方向而去，林沐雪不禁心慌起来。船依旧行进，岸化作了远处的一条线。“高演。”

女子喊着，见对方不应。随后起身，缓步靠近男子，抢夺他手中的船桨。船身随之左右摆动。“为何骗我？”

男子的语气阴沉而冰冷。女子闻言不再争抢，坐到了一边。“我没骗你，我并未说过，今日来见你的人会是我。”

“那十一年前呢，为何骗我说你叫林沐晴？”

“十一年前？”

秦冉在心中狐疑着：“他指的是何事？”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林沐雪回道。她果然是把一切都忘了。“那今日为何邀我与沐晴在湖心亭相见？”

高演继续问道。“我只是看你们十天半月的也见不上一面。怕你们思念心切，就想暗中帮帮你们。”

林沐雪坦言道。“原来你这么好心。”

高演的声音又阴沉了几分，“所以看着我们在一起，你真得一点都不在意吗？”

高演的手紧紧攥着船桨，双眼死死盯着湖面，等待着对方的回应。“林沐雪，我该怎么回答呢？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如何回答呢？”

秦冉在心中不断自问着。“可是，这里没有林沐雪，只有暂时是林沐雪的秦冉。”

一想到这儿，她却更加为难起来。“我明白了。”

高演淡然道。他扔下了手中的船桨，深深地望了女子一眼，然后转身，跳入了湖中。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原本立于船上的身影，就那样地瞬间消失了。林沐雪急忙起身，望向湖面，湖水深深，再看不到男人的踪影。“高演……”女子朝着湖面放声叫喊着。伴着嘶声的呼喊，女子的头猛然一痛，眼前忽然有画面闪现。“救命，救命……”一个男孩儿在池中大声呼救，口中呛着水，不断咳嗽着。池水一点点地将他身体吞没。那个男孩，莫非是高演？是十一年前的高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沐……”“我叫林沐晴。”

“原来你就是林沐晴，太傅授课时每每都夸赞你呢……”重重的记忆涌入脑海，但她再顾不得回忆，身体一跃跳入湖中。她挥动着双臂，向湖水纵深处游去，寻找着那个身影。直到看到远处的男子。他的身体毫无知觉地漂浮着下沉。她径直地游向男子，伸出手臂，紧紧地抓着他的一只胳膊，欲往湖面游去。可是，突然，她伸出的手臂却被一只手牢牢地握住。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拽了过去。她转身，男子的脸便出现在眼前。再下一刻，男子的唇便落在了她的唇上。女子呆呆地望着男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但须臾，她便伸出另一只手，用力推拒着他。男子放开握着她手臂的手，转而双手一环，将她死死地搂在怀里。女子的身体拼命抖动着，她的双唇紧闭着，阻挡着一切侵犯。可是，她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很快就要散去了。于是，在女子苦苦挣扎了片刻后。终于，身体的本能逐渐取代了意识的抗拒。她张开了口，从男子的唇齿间深深地汲取着对方的呼吸。原来，相濡以沫便是如此。彼此生命相连，生死相依。他们相拥着一点点向湖底沉去。或许，他们本就是湖中的两条鱼。在岸边暂时搁浅，此时又回到生命所归之处。湖水静谧，将一切的时间与空间吞噬，只留下了彼此。她便想起了他……十一年前那个女孩与那个男孩不期而遇那时，她坐在树枝上，斜靠着树干，无所事事地望着底下的池水发呆。“不知道这水里有没有鱼呢？”

转而，又瞥向树枝，看到了一个个黄澄澄的杏儿。于是她向上挥动着皮鞭，一下一下地打着高处的黄杏儿。不一会儿，一个杏儿就顺势落入她的手中。她随意地用手擦了擦，放入口中。“哇，这杏儿可真够甜的，比府里种的好吃多了。”

女孩儿津津有味地嚼着。不经意间，余光扫到一个小男孩儿。他缓缓地走到池边，静静地望着水面，一动不动。“这是哪里来的呆子。”

女孩儿心里不由得嘲讪道。但忽而又见一高大的男子步履轻轻地向那个男孩儿靠近。女孩儿在高处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猜测应该是男孩儿的熟人，便没放在心上，继续吃着手里的杏儿。直到看到那男子站在男孩儿身后，伸手一掌把男孩儿推到了水里，然后迅速蹿逃而去。男孩儿用两臂用力拍打着水面，脑袋时起时落，嘴里似乎在喊着“救命。”

“糟了，他好像不识水性。”

女孩儿大惊，连忙扔掉了手中咬到一半儿的黄杏。手抱树干，迅速滑下，然后“扑通”一声，跃入水中，向男孩儿游去。直到抓住男孩儿的臂膀，将他拖出水面。男孩儿似乎看到了还有一线生机，迅速用双手缠住了女孩儿。他的力气极大，紧紧地抓着女孩儿的那只手腕，让她无法挣脱。“喂，你快放开我。”

女孩儿慌忙地向男孩儿吼着。可是男孩儿却恍若未闻，仍旧死死地抓着她。于是，女孩儿的身体也被他带着往下坠。“这样可不行，这样我们都得死。”

女孩儿想着，用另一只手迅速将男孩儿拉起。然后伸手朝男孩儿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原本慌乱无措的男孩儿突然镇静下来。似乎是被这一掌吓到了，又或者是被女孩儿的胆子惊到了。“她是谁？竟然敢打他。”

男孩儿的惊讶逐渐战胜了恐惧，便松开了紧攥着女孩儿的手。“给，拿着。”

只见女孩儿将一根皮鞭放到他手中。“紧紧握着，我带你上去。”

说完，转身，一手紧握皮鞭，一手挥动着水面，向着池边游去。男孩儿的身体在水中起伏，时而口中呛了水，头露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紧接着身体又向水中下坠。只不过，此时的他，不再恐慌。他知道，只要紧紧抓着这跟皮鞭，就会有一线生机。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他被起起伏伏地呛了几次。最终，他们来到了池边。女孩儿用力支撑臂膀，身体一跃，上到了池岸。然后转身使劲拉着皮鞭，一点点将男孩儿拖了上来。于是，这两个全身湿透的孩子，坐在池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顿觉这一呼一吸的弥足珍贵。太阳高挂晴空，灿烂的光芒打在两个孩子脸上，恰似洒上了一层金粉，闪亮耀眼。男孩儿眨着湿漉漉的眼捷，望向了女孩儿。只见女孩儿歪着头，用手来回拍动着长发，似要把水摆去。于是水珠便在空中挥洒，闪着晶莹的光。“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儿问道。女孩儿瞥了男孩儿一眼。随口道：“我叫林沐……”“雪”字尚未出口，便当即咽了回去。转而道：“我叫林沐晴。”

“原来你就是林沐晴。”

男孩儿当口道，“太傅授课时每每都夸赞你呢，说你温柔敦厚，彬彬有礼，虽为女儿身，却有君子气。”

女孩儿便默默领受着男孩儿对自己妹妹的溢美之词，不发一语。“我这个妹妹可真是走到哪儿都受欢迎呢。”

女孩儿这样想着，便起了身。“我就是授课中途出来方便一下，不能呆的太久，我先回去了。”

不等男孩儿回应，女孩儿便提着皮鞭，向学堂方向而去。男孩儿望着女孩儿远去的背影，和被她握在手中的皮鞭，脸上扬起了笑。“林沐晴……”男孩儿情不自禁地唤着女孩儿的名字，眼眸里泛着剔透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