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夫人也被徐蛮这话刺得脸上烧得慌。这瘦条些的妇人，家中爷们儿姓范，虽是京官却也不过才六品。在权贵多如牛毛的京城，无甚背景的六品的京官算个什么？就是有上峰关照着，也从来都是夹着尾巴低调做人，生怕一不留神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加之她出身一般，底气是不大足的，就是在面对徐蛮这么个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小娘子时，也不大敢拿架子。那圆脸盘子很是富态的妇人就更谨慎了，她家也是从商，家底子也称得上厚，可自古商人地位就不高，家中那位没少往外送银子，也不过才攀附上了一个六品京官。哪像这徐小娘子，不声不响的就结交了英国公府的小姐，连严阁老的孙媳都对她青眼有加，三不五时就照顾生意，甚至还给介绍了不少贵客。要不说她看着都眼红呢！瘦瘦条条的范夫人拿着帕子抵了抵鼻尖，轻咳了一声：“徐小娘子，话也不是这么说，谁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呢？”
圆脸的妇人也忙点头，脸上带着几分讪笑：“也不光是银子的事，咱家也不差这点钱。真要说起来，香君阁比起你素心斋也不差什么，龚老板做生意也实在，对咱们这些老主顾也上心。花么，不就看个鲜？在哪儿买不是买，你说是吧？”
“说的正是，太拿自己当回事可不大好。”
范夫人意味深长的瞥向徐蛮，唇边的弧度显得有几分刻薄。徐蛮乐不可支的拍了下手：“说白了就是贪便宜，还把话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两位夫人脸色变了，徐蛮却视若无睹，自顾自的道：“没这个底蕴，就别学人赏花玩鸟的，连个好赖都分不清，还敢说香君阁与素心斋比起来不差什么，是眼瘸还是没见识呢？”
贪便宜不是什么大错，可明明自己贪便宜，还摆出一副不是我心疼银子，是我瞧不上你的姿态那就很恶心人了。徐蛮为何对这两人有印象，不过是因为这两位夫人每回上门，都要将丫头伙计折腾一大圈，多耗费些茶水点心倒罢了，偏她们又吝啬得很，拢共没挑几支花还要让铺子里送配花，还要给免费包装，付钱也不痛快，又是嫌贵又是嫌这不好那不好。这种人的生意，不做也罢！恰在此时，又有两三个衣着瞧着还算不俗的姑娘踏进香君阁的门，龚老板顾不得徐蛮，忙示意小厮招待。而徐蛮却施施然走到成列架前，随手抽了一支海棠，底下的枝虽有水养着却已显出颓态，青绿的叶片有些发干，绽放的花瓣细看之下边缘已经开始打卷，将花枝摇一摇，花瓣便纷纷落下，只剩个里头的芯子。“这可真是实在啊，花钱买一把光杆子，也是钱多烧得慌呢！”
徐蛮顶着龚老板似要吃人的视线，将花枝一丢，拿手绢擦了擦洁白柔嫩的掌心。原本还有兴趣瞧一瞧的姑娘们顿时就变了脸色，均转身出去直奔对面的素心斋。好容易有客上门，偏被徐蛮给搅黄了，龚老板眼睛都气红了，脸上再也挂不住笑，看徐蛮的眼神十分的危险。到这个份上，还讲什么体面？龚老板今日索性就不打算做生意了，先是安抚了两个客人，随后又命小厮去外头守着。莲蕊与长喜匆匆赶来，正撞见龚老板唤了壮实的家丁来欲将徐蛮打将出去。原先被徐蛮好一顿挤兑的两位夫人均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莲蕊急得要闯进去，却被守在门口的小厮给挡下了。徐蛮却似是根本不知道怕字怎么写，连摇扇子的频率都丝毫未变。“龚老板，你这是要翻脸了啊？”
“你成心找茬，坏我的生意，我还能跟你客客气气？”
龚老板怨毒的盯着徐蛮，手捏得咯咯响。徐蛮的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却偏偏叫人有些心里发毛。眼下这个局面对她来说称不上占便宜，她居然还笑得出来？“龚老板，先坏了规矩风气的可是你，我就是带人来将你铺子全砸了，也是你不占理。但是你这种人吧，脸皮比城墙还厚又自觉有后台，也不大将我放在眼里......”龚老板挺直了背板子，拿鼻孔对着她：“随你怎么说，这是我的地盘，可容不得你这个黄毛丫头来撒野！”
徐蛮嗤笑一声：“不过就是一条狗，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呢！”
被徐蛮骂做狗，龚老板再是压不住脾气，一抬手身边的家丁便要去拿徐蛮的胳膊。“你这小丫头，嘴上没个把门，今天我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规矩！”
几个家丁虽不说个个膘肥体壮，但体格上自是比看似纤弱的徐蛮要大一倍不止。逼近徐蛮的时候，连旁观者都觉得都些吓人。莲蕊吓得脸色都变了，嘴里喝道：“你们敢动我们姑娘一下试试，仔细你们的皮！”
龚老板一脸鄙夷：“这是吓唬谁呢？当我不知道这丫头的底细？”
说着他冲家丁一吼：“磨蹭什么，把这丫头给我绑了扔到大街上去！”
家丁狞笑着伸手，徐蛮却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手里的花枝看起随意一抽，直接将一只快要碰到她身子的手给抽得皮开肉绽。那人嗷一嗓子叫出声，低头一开手背上被剌了一道极其不平整的长口子，一时间鲜血直流，把其他人也给惊呆了。徐蛮抚着花枝，手指尖蹭到一点血迹，她却咧嘴一笑，一口银牙白森森的，像是未经驯化的野兽对着妄图猎杀自己的敌人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她病态又娇美的笑容简直令人胆寒。然而谁也没看清，她挥出花枝的一瞬，被削得光溜的枝干上生出了尖锐的刺。那些刺甚至泛着细微的寒光，扎进皮肉里，使劲一带，可不就皮开肉绽么！可是龚老板不知道啊，在他看来不过是被抽了一下，流点血算什么？“一个小姑娘，你们对付不了？都别愣着，给我把她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