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蛮黑沉沉的眸子凝着对方，眼见他额上出了汗，神情都变得有些不自然，她笑得更是开怀，一口雪白如编贝的玉齿都露出了几颗。“香君阁开张这许久，我倒是头一回上门。都是同一条街上做生意的，串串门子互相认识认识不过分吧？”

这掌柜沉下气，冷笑了一声：“不知廉耻！”

嗯？好好的怎么就说她不知廉耻了？徐蛮眼中有煞气氤氲，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然，明眸皓齿娇妍夺目的小姑娘此刻就像是一团包裹了毒药的蜜糖。她把玩着手头的团扇，漫不经心的道：“您瞧着年纪长我两轮不止，可别在我面前倚老卖老。”

这掌柜四十好几的年纪，正是乔家龚二管事叔爷家的堂弟，仗着背后有乔家撑腰，加上跟商会走得近，平日里挺是张狂傲慢。如今被徐蛮这般不客气的说倚老卖老，他当即就变了脸色。“小小年纪抛头露面便罢了，逢人便卖笑做痴，真是恬不知耻。也就是破落户才教养出你这种贱秧子来，换做是我家的女儿，只怕是腿都打折了。”

“呵，那你龚家的闺女倒是到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个爹。”

龚老板险些被气了个仰倒，嘴里骂骂咧咧个没完，话十分的不中听。徐蛮将团扇在手上轻轻敲了敲，充耳不闻一般往香君阁里迈。龚老板忙要去拦她，却被她拿扇子挡开。一把小团扇，轻飘飘的能有多少重量？偏偏龚老板却觉着像是被什么重若千钧的东西给架住了，用尽力道也抵抗不了。他顿时骇然的看向徐蛮，可对方根本没管他，三步两步就走到了铺子里。小厮迎上来，见到是徐蛮，神情有些尴尬。他将目光投向亦步亦趋跟着徐蛮的掌柜，却发现对方此时一头汗，颇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小厮一时也蒙了，这是怎么了？铺子里零星的一两个客人，见到徐蛮进来，起先是有些惊诧，随后都别过脸去，神情十分的不自在。徐蛮却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些人，只是环顾四周，将铺子打量了一番。随后哼笑了一声：“啧啧，若不是心知自己目前尚无这个财力，我差点以为这香君阁是我素心斋新起的分店了。”

龚老板梗着脖子冷笑：“徐小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听不懂。”

徐蛮俯身拨弄了一下瓶中半蔫儿的花枝，似笑非笑的说：“我在讽刺学人精呢，这都听不懂？是脑子不够聪明，还是脸皮太厚啊？”

徐蛮从不介意当着人的面跟人撕逼掐架，体面什么的，她想在乎就在乎，想不在乎也可以不在乎。龚老板没料到她是这么个人，他本以为小姑娘家家的，总归是要脸的，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当面就闹开吧？“徐小娘子，你这话就太过了，全京城这么多家花鸟铺子，我龚某人也是有头有脸的，犯得着学你们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徐蛮不屑的睨着他：“把铺子开在我家对面，还处处照搬照抄，不就是成心要跟我打擂台么？敢做就要敢认，别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龚老板气急败坏的道：“你......你说话怎可这般不干不净！”

徐蛮摇着团扇，一手指着龚老板笑嘻嘻的说：“急了，急了，你急了！我这是戳中你的痛脚了，跳这么高！”

龚老板脸色赤红，把徐蛮恨到心里去。他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冲着铺子里的客人道：“今日实在是叫诸位看笑话了，这徐小娘子对我香君阁不满已久，这才上门来闹，龚某不过是安安分分做生意，又何至于被一个小辈如此不客气的攻谙侮辱......”香君阁里的两位客人对徐蛮来说也是熟面孔，当初也光顾过素心斋几回，一个是个六品官太太，一个是富户正妻，家中都有些资财，却都有几分小家子气。因本就嫌素心斋样样不便宜，且徐蛮又不大好说话，咬死了价钱轻易不肯少一个子儿，这才一气之下改为关照起香君阁的生意，如今在铺子里撞见了，本是有几分尴尬的。这会儿听龚老板这么一说，两人顿时就来了劲，觉得找到了教训徐蛮的机会。“徐小娘子，这龚老板好歹是长辈，你怎能如此不客气？”

体态富贵，梳了个元宝髻的妇人如是道。一旁脸色略有些蜡黄，身条瘦长瘦长的妇人也跟着附和：“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花鸟坊市铺子开到一处也是常有的，你做花草生意，难道就不许别人也做了？这也太霸道了！”

徐蛮被这话逗笑了：“哟，这是偷换概念啊！许他处处学我素心斋，恨不得连我家花瓶上的花样都一并抄过去，就不许我过过嘴瘾，骂他两声？都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龚老板的行径往严重了说可不就是断人财路么？”

元宝髻妇人嗫嚅：“话......也不能这么说......”那瘦条些的妇人也说不过徐蛮，索性不接话了。而龚老板虽自知理亏，却万万不会认账，索性他笃定徐蛮不敢拿他如何，左不过几句闲言碎语，他还怕她不成？“徐小娘子，我香君阁开在这里，也没碍着你什么，你素心斋的生意丝毫未受到影响，你在我这里胡搅蛮缠有什么意思？”

听了这话，徐蛮差点没笑出声，只拿扇子抵在鼻尖上半掩着唇儿乐道：“你说说你，既然什么都妨碍不着我，还上蹿下跳白折腾这么久，这又有什么意思？”

这打脸打得可谓是清脆响亮！龚老板面红耳赤，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徐蛮，嘴唇上下碰了又碰，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徐蛮却走到那两位妇人身畔，寻了个圆凳坐下，像是十分好奇的问：“我瞧着两位夫人也不像是花不起银子的，焉能不知便宜没好货？这香君阁看着像模像样的，说白了就是假冒伪劣，买不起正品，也别这么不挑不拣改买仿冒品吧？”

龚老板差点没给气死，这话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