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蛮正百思不得其解，毕竟她与乔家素无瓜葛，对方犯得着特意盘了个铺子来针对她么？那香君阁里的装饰布置，哪一样不是比照着素心斋来的？她培育兰花，对方就培育牡丹，一个花中君子，一个花中之王。这是想在寓意上头都强压她一头么？这段时日她的心思虽不在打理铺子上，却也从锦娘和莲蕊那里得知不少消息。香君阁开张之日，倒是声势鼎沸客源不断，因着方方面面都与素心斋有些相似，加上大大方方拿珍品牡丹做噱头，便是成列出来的鲜花品种少些，也不妨碍什么。再者香君阁对新鲜花枝的定价要低于素心斋，总有贪图便宜的愿意上门光顾。可花这个东西么，在当下难道是寻常百姓都能消费得起的？走薄利多销的路子显然不大行得通。加之香君阁没有掌握花卉保鲜的技术，剪下来的花枝往往放不过两日就颓败得毫无美感了，就算是拿金银丝线或是云锦天丝来包装也不过是枉然。更遑论他们也没有质美价廉，又能隔水的外包装。花了银子，买个一两天的新鲜，就是再不差钱的权贵富贾也不乐意吧？回头客重要么？当然重要！做花鸟生意的难道还指着每日都有新客上门豪掷千金？左不过都是些爱花爱鸟的老宾主，一有新鲜的品种花样，这些人便风闻而至，豪爽又阔气的掏空腰包。是以这才不过多久，香君阁已经门可罗雀。他们既冲着素心斋来，便是打着将素心斋挤兑得开不下的主意的，又不是为了赔本赚吆喝。如今算盘刚开始拨，就肉眼可见的竹篮打水一场空，背后的人只怕不淡定吧？徐蛮眯了眯眸子，心说也不知是乔家人不太聪明，还是急于讨好乔家的某些不大聪明。成功的道路如果谁都能轻易复制，那这世上还有失败者么？杜若若伸手扯了扯徐蛮的袖子，小小声的说：“阿蛮姐姐，你别生气。他们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去求我爹求我姊姊，让他们帮你出头！”

月初的头又开始疼了，天老爷啊，她家姑娘怎的如此天真，这种事也敢揽上身！乔家与杜家本就不对付，若是朝堂上的纷争，自有国公爷处理。若是旁的恩怨，杜家也不惧他乔家。可这素心斋的人与英国公府非亲非故，英国公府凭什么要替他们出头？况且夫人都心存了几分警惕的人，他们避之唯恐不及，自家姑娘非要来往，若只是姑娘家私下的走动倒也罢了，真牵扯上什么是非官司，那定是要划清界限的。徐蛮当然知道月初怎么想，她也不是那种上赶着要跟人攀关系的，自不会杜若若说什么她就全都当真了。“些许小事还要劳动你去国公爷跟前打滚卖乖？”

徐蛮笑睨着杜若若，嘴里打趣道：“你说说你，不小的人了，还能拉得下脸放得下身段又是哭又是嚎的，罚你禁足抄书真是不冤。”

杜若若不拿徐蛮当外人，什么丑事都跟她说了，如今听她再翻出来打趣自己，竟也知道羞赧了。“阿蛮姐姐，我都肯为你去求我爹了，你还拿我玩笑！”

杜若若小嘴噘得能挂油壶：“《女四书》那种东西，连我娘自己都不读，反叫我跟着夫子学，不得把人都学迂了？”

“这倒是，太迂了不好，我们若若心思纯澈，这是比金子还宝贵的特质。人又不是泥塑木雕，岂能随意打磨。这世上从无完人，条条框框拘出来的也从不是真正的知书达礼。比起真实的千人千面，虚伪的千人一面才可怕。”

徐蛮怕杜若若不明白她的意思，便冲她眨了眨眼，凑过去小声说：“若这世上都是乔吉儿那样的人，你想想可怕不可怕！”

杜若若倒吸一口冷气，抬手搓了搓胳膊：“不行不行，我光想想就寒毛直竖！”

月初没想到徐蛮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这小姑娘性子爽利，行事作风既果决又刁钻，让人颇为琢磨不透，真因为如此才叫人不敢过于亲近。可是她方才对自家姑娘说的话却又尤为真挚，眼神更是清亮，连她都觉得极有道理。“阿蛮姐姐，你只见过乔吉儿一面就看出她是什么人了，你可真厉害！”

杜若若是真心实意的钦佩徐蛮，她当初可是被乔吉儿那副温婉贤淑的模样欺骗过呢！“她呀，平日里瞧不上这瞧不上那，倒是总爱把女德女诫挂在嘴边。可你不知道她有多虚伪，当年裴家出事，就数乔家落井下石跳得凶，后来裴家二哥哥袭爵，她倒是没少往裴二哥哥跟前凑。去年裴二哥哥抱病在家，她不仅从未过问，反倒是好事要近了的样子。如今裴二哥哥成了神机卫指挥使，她态度又不一样了......”杜若若翻了个白眼，口中啧啧叹道：“难为她如此虚伪势利，还要将女德女诫奉为圭臬，也不知道她每每提到女子德行的时候，脸红不脸红，心虚不心虚。”

徐蛮本来对乔吉儿的破事没什么兴趣，可听到事关裴家，她的神情才开始郑重起来。若说她与乔家真有什么过节，只怕与乔吉儿脱不了干系了！“你口中的裴二哥哥，是燕侯裴劭？”

徐蛮想确认自己想没想错。杜若若点头：“就是他啊，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乔家大姑娘倾心燕侯。”

她捧着脸，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笑起来：“可是啊，妾有意郎无情，莫说裴二哥哥避她如蛇蝎，就是阿臻姊姊也厌她至深。”

徐蛮脸色如常，心情却不大美妙。有一种被自己划归到自己地里的白菜，被别的猪惦记的感觉。她大约能猜到裴臻为何厌恶乔吉儿，她那般行径在裴家人眼里无疑是首鼠两端待价而沽。聊到这里，她大致也明白了，若乔吉儿对她有什么不满，只怕也跟裴劭有关。裴劭正大光明来素心斋的次数不多，加之没人知道她与裴劭之间的瓜葛，寻常人是不会多想的。但乔吉儿不同，她对裴劭尤为上心，女子的直觉通常是可怕的。况且素心斋开张那日，她是见过裴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