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若进了素心斋，将近大半个时辰还未出来，徐闻便觉得有些诧异了。那小娘子他是知道的，英国公府最受宠的嫡幺女，太子妃的亲妹妹，平日里被娇惯得厉害，轻易不与人交好，看她这般轻车熟路的往素心斋跑的架势，显然不是初次来往了。徐闻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摆在雅间中央的几盆珍品牡丹，花是好花，也担得起天香国色的美誉，可他心不在这儿，任小厮如何口若悬河的夸赞他也兴致缺缺，连小厮都有些没劲了。“对面那家素心斋，瞧着生意不错？”

说到素心斋，小厮可就不困了。“不过是个破落户开的铺子，也就看个新鲜，谁知道花有几日红呢！”

这话不可谓不酸，也不可谓不傲慢。徐闻听听也就罢了，他又不是不知道这香君阁的东家是个什么来路，若不是成心的，怎会特意与素心斋打擂台。“若有贵人照拂，说不得就能长久立足下去。”

小厮更不屑了：“别看她家有如今有几个贵人光顾，可贵人么，不都是今日看这个新鲜，明日看那个有趣？咱们东家是知道素心斋的底细的，无权无势想在西市立足，那是难于登天。”

徐闻觉得这小厮实在蠢得很，却不妨碍他打探消息。“我瞧着那杜小姐像是素心斋的常客。”

这个是事实，小厮也无从反驳。整个西市谁不知道杜家小姐与素心斋的小东家走得近？“小娘子之间的关系再好又能如何？英国公府也不至于结交个破落户。”

徐闻觉得这也有些道理，毕竟英国公夫人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若不然家中如何能出一位太子妃？只是这样看来，素心斋背后的站着的怕就另有其人了。“依我看，素心斋若没个靠山，只怕连铺面都盘不下来吧？”

小厮一时失语，徐闻这话确实有道理啊！他忽的想起前几日掌柜与东家在屋里交谈，仿佛提起了裴家那位的名字，言语中似有几分忌惮的意思，莫非......“您这话倒是提醒小的了！”

小厮轻易不会在这上头多话，但徐侍郎在他眼里可不是外人。“前几日有人瞧见燕侯的马车在素心斋门口停过一阵，只是燕侯平日素不与人多来往，又能与一个破落户扯上什么干系？”

这就不得不提裴劭行事谨慎了，偶有两次大大方方坐着马车上门，也都是有裴言做掩护，大多时候他都是走的直通内宅的后门，他手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轻易叫人抓不住把柄？况且，就算疑心素心斋背后的人是裴劭，旁人也猜不到裴劭与徐蛮的关系，毕竟两人身份悬殊，加之徐蛮抛头露面跟个商户娘子没区别，如何能与燕侯产生什么情感上的瓜葛？都只当这素心斋是裴家新添的产业罢了。也就是乔吉儿多了些疑心，这才对徐蛮格外防备。而徐闻听了小厮的话却上心了，他能走到今天，除了有些能耐外，凭的就是自己的“嗅觉”，但凡有一星半点的可能，在他这里都是值得上心的。裴劭，怎么会是裴劭呢？可若真的是裴劭，那么......徐闻微眯起眸子，眼中藏着名为野心的兴奋。从香君阁出来，徐闻倒也没空手，只是一盆姚黄也花去他半月的俸禄，实在是颇有些肉疼。他如今这副身家，也是积攒了多少年才得来的，况且平日应酬花销、打点铺路都是要耗费大笔银子的。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又在户部为官，说不上干净，可他是一穷二白过来的，一点一滴都习惯精打细算。便是如此，谭氏的嫁妆也动用了不少，余下的总归要留给徐娇出嫁。当初徐蛮开口要三千两的赡养钱，也是踩在了他能接受的底线上，再多一些他也拿不出来。可一下子掏了三千两，那跟割他肉一般疼啊！徐闻现在想起来都无比难受，那时候等于是逼到没法子，花钱买了个太平。如今看来，这个钱却掏的值！岳父的警告他是全然没当回事，毕竟有什么比利益更要紧？他不光不能与陈氏彻底断了干系，还得设法让陈氏回心转意，只要拿捏住了她，也不怕两个孩子不肯认他这个父亲。若说停妻另娶这个事对他来说是天大的把柄，只要陈氏心还在他这里，他又怕什么？早些年不也那样过了么，总不过是对她温柔小意些，将她哄得甘心情愿为他付出罢了。再则，如若她生的孩子出息了，他也不是不能将她扶起来。.......什么叫瞌睡遇上枕头，徐蛮觉得眼下就是了。香君阁摆明冲着素心斋来的，徐蛮哪有不知道的？只是背后是什么人要对付素心斋，徐蛮一时还未摸清，本来想借裴劭之手查一查，可转念一想她如今惰性这么强了么？怎么还依靠上裴劭了？女子么，该弱的时候弱，该强的时候也要强一些，她可不想把自己混成裴劭的附庸。正在这个当口，杜若若就给她送来了热腾腾的消息。“你是怎么晓得的？”

说到这个，杜若若把自己气成个河豚，十分恼怒的说：“我听到底下管事跟我母亲说的话了，原来的水云居是我表姨母家的产业，我表姨母夫家乃是皇商，朝廷开海市后专做海运生意，便将这铺面转手出去，原是开布庄的高家接手了，后来却不知怎么落到了乔家一个大管事的亲族手中。”

月初本来想阻止自家姑娘将这些个弯弯绕绕说给外人听的，可杜若若横竖不管她如何暗示，一股脑的把肚子里的话倒了干净。徐蛮瞥了月初一眼，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让月初生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的尴尬之感来。不过徐蛮也理解月初，毕竟这些内情，谁也没个义务告知你。这个情，徐蛮要记下的。“开布庄的高家？”

徐蛮略一思忖，便勾了下唇：“京城商会的首座。”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商会找茬，也跟乔家有干系呢！只是她一个小鱼小虾，如何惹上乔家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