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橘心一堵，刚要开口，却看见阴影里走出一个人，她抬头对上了詹杭的眼睛。可詹杭却没有看她，而是朝着凌霄递过去了帛金。“给你婶婶他们始终不太好，还是你收着吧。”

凌霄点头：“后天的葬礼。”

詹杭了然：“那我先回去了，你注意休息，别垮了。”

詹杭从青橘的身边经过，自始至终，他都没再看青橘一眼。直到人已经远去，凌霄才戳了戳他：“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原因。”

青橘沉思，见她一言不发，凌霄也不再逼问：“你要是不想说我不勉强。”

青橘摇头：“不是。”

她思考了一下，避重就轻地开口：“就是觉得我们思想观念不一样。”

凌霄不以为然：“这很正常，但三观合得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凌霄姐，你是知道的，虽然我在单亲家庭长大，可一直以来都觉得亲情无法割舍，可詹杭不一样。那时候，他告诉我，他计划好了所有的未来，他想去沪城发展，然后不再回来。”

凌霄看着她，问：“他的计划里没有你？”

青橘回避了她的眼神，只觉得心口一痛，凉风吹过，细碎的头发打在青橘的眼镜上：“恰恰相反，他的计划里都是我。”

凌霄一愣，伸手拍了拍她的背。青橘抬头，看着头顶的黑色穹顶，她想了很久，最终才说：“我问他，有没有想过我不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

“他说，想过。”

青橘松了一口气，回望着凌霄：“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去沪城，对于我而言前半生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是，我问他父母怎么办？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凌霄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他说那是他们的家庭，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那时候听见这话，青橘震惊了许久。为什么，那么温柔的詹杭会说出这种冷漠的话。为什么，他的亲情观念这么淡薄？青橘不理解，甚至觉得他好陌生，好可怕。“我问他以后还要不要回来，他说不会了。”

“可是我不能，家在雒城，这里始终有我的牵挂。”

听着青橘的叙述，凌霄沉默了很久。脚脖的狸猫蹭了蹭她的裤腿，朝着凌霄“喵”了一声，凌霄伸手抱起了那只猫，缓缓开口。“其实，我反而能够理解他这种想法。”

青橘迷迷糊糊抬头看向凌霄，光影打在她的侧脸上，她依旧抬头看着天边：“詹杭没告诉你吧，他父母离婚了，理由跟你父母的一样，也是他亲自发现的。”

青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凌霄看着她：“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我知道的时候也这么觉得，我还记得高三那年我和你趴在栏杆上听着分享会上詹杭父母的教育之道，他们二人看起来是那么和睦美满。”

“可事实上，那时候他们的婚姻就走到了尽头，更何况讽刺的是，詹杭自幼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前些年，詹杭的爷爷也去世了。他的父母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他现在是孑然一身。”

青橘只觉得心尖颤抖，她不知道。关于这些她从来都不知道，詹杭从来都没有告诉她。凌霄看着她：“青橘啊，你知道吗？我现在和他是一样的，没有亲人就觉得去哪里都是一样，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分别，这里带来的回忆都是酸涩的。可是，尽管如此，他的计划里从来都没想过你会缺席。”

“他是个很坚强的人，可是……你们分手后的那段时光，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身上没有了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知道流了多少泪。”

这话仿佛给了青橘当头一棒。她久久地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开口。这些关于詹杭的事情她从来都不知道，没人告诉她，詹杭没有，曹楷也没有。而她似乎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她真的……太差劲了。在那段孤独的岁月里，他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的苦难，他在计划着两个人的未来，可她却拼命地想要逃离。曹楷说得对，她太渣了。“他这个人看着对谁都温和有礼，但性格太沉闷了，什么都不说。”

青橘蓦然起身，怔怔地看着她：“凌霄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谢谢你今天跟我说这么多。”

这个夜晚黑得可怕，没有月色，没有星星，只有偶尔吹过来的穿巷风。青橘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巷口。凌霄的话像是一块石头重重地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她太差劲了，她这样的人渣凭什么去玷污那个人。他本该有他美好的生活，有他积极向上，不断燃烧的人生。他这样的人应该拥有世界最美好的东西，而不是她这样的。她就像一滴墨水坠入他这一汪清泉，在他的心上不断搅弄，不断给他带来伤害。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时光倒流，她希望她永远不会遇见詹杭，希望他干净的人生里不会被她弄得满地狼藉。啜泣声不断从巷口传来，凌霄收起凳子，慢慢挪到路口，然后看见昏黄的灯光下，青橘哭得撕心裂肺。凌霄叹了一口气，转头给詹杭打了电话。然后她突然听见了手机振动的声音，回头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詹杭站在了她的背后。凌霄挂断了电话，看着他。“你没走？”

詹杭的目光不在她身上：“本来已经走了，鬼知道发什么神经倒了回来。”

凌霄又问：“你不去看一眼？”

詹杭摇头：“不了，这时候出现，她会难堪。”

等青橘哭够了，她才慢慢扶着墙起身，擦干了眼泪，青橘打车回了家。青山同志见她大晚上肿着眼睛回来，吓了一跳，以为她工作不顺心，被人欺负了，转头就要拿钥匙开车去青城找电视台算账。青橘赶紧伸手拦住人，一边哭一边说着自己没事。青山同志逐渐冷静下拉，旁边还好有章姨劝慰，不然凭借着青橘那又哭又说自己没受委屈的模样，青山同志只会以为是青橘不想让他们担心胡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