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六点的时候，池余还在为数学试卷的倒数第二道大题冥思苦想。这张卷子是老胡不知道从哪里弄过来的，要比平时做的真题难上很多。她正无意识的咬着指甲，旁边突然就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顾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站在她旁边：“太阳要落山了，该回家了池余同学。”

他似乎注意到了她正在苦恼的那道题，俯身一只手撑着桌面。“这张卷子……我们班好像已经讲了，这道题第一小问的求证是不对的，第二和第三小题做不出来。”

池余扔掉笔：“难怪……”但是转眼又懊恼起来。“……我还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似乎听到旁边的人发出一声轻笑，她轻轻眨了眨眼睛，这才意识到自习室里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了。“我也要回去了，我们……”她不敢看顾远的眼睛，于是假装收拾东西。顾远笑：“我们一起走吧。”

“……嗯，好。”

但是走出书店池余才发现，她家和顾远家的方向，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自然而然走向不同方向的两人尴尬相对。顾远：“我先送你回去。”

说好，脑子的小人指挥池余，说好说好说好说好！池余：“谢谢，不用了。”

“天都快黑了，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脑子里的小人已经开始打拳击。顾远：“可你好像没有骑车，真的不用吗？”

“距离太远了，地铁开到十点，我坐地铁回去就好。”

顾远点了点头，看着对方和自己道别之后，自己一个人背着书包往相反的方向去了。周围的人和车群都在朝自己的方向走，池余逆着人群。在路灯和有些暗的霞光照映下，显得身影单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人群吞没。这时候书店老板突然跑了出来，提着一袋用牛皮纸装着的书，往池余离开的方向叫了几声。“这孩子！刚买的书放旁边就给放忘了！”

.此时的池余正在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碎碎念：为什么不说好呢？为什么不答应呢？只是送回家而已，之前他们也送过啊。怎么就嘴上转弯了呢？就不能出息出息吗？这种懊恼持续了一路，眼见着快到地铁站，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6:07。妈妈应该快回来了。按了熄屏键，屏幕上映出自己的脸。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正打算进地铁通道的时候，余光突然瞥到马路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她转头，看到大蒋在对面站着，还有几个一看就不学无术的混混围在他身边。池余突然皱了皱眉，因为她在里面还看到了韩无适。“啐，”韩无适身边一个带着鼻钉、染着一头黄毛的混混吐出一口痰。“可算把你小子逮到了，你躲啊，以为住校躲学校里我们就没办法了？韩哥，”他看向韩无适：“要我说你就直接开口！这仇不报兄弟们都出不了这个气！”

见韩无适没有阻止的意思，黄毛了然，一把狠狠地揪住大蒋的头发，剧烈的疼痛让大蒋不得不仰起头说话。“对不起、对不起韩同学！都是三中那群人逼我的……他们说……他们……我不干他们就打断我的腿！他们……我没办法，他们人多……我打不过他们……真的对不起……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一个班，你就看在同班同学的面子上……”“你他妈还知道和韩哥一个班啊！？”

黄毛一脚踢在他肚子上，大蒋痛苦的将身体蜷缩起来，发出微弱的**声。周围其它两个混混把他架起来，黄毛掐住他的脸。“一个班的还帮其他学校的人把韩哥引过去？这就是你说的同班同学？啊？”

又是一拳打在下颚，这一下让大蒋咬到了舌头，血顺着嘴角就流下来。可是黄毛的手不停，又是两拳重重的砸到他脸上。大蒋被打的眼前一片模糊，耳朵里也一阵嗡嗡的响。黄毛甩了甩手，朝他啐了一口：“老子的手都打痛了。”

眼见还要换个人动手，大蒋忍着眩晕带来的恶心想吐的不适，朝韩无适吼道：“明明是三中的人打的你！你要报仇找他们去啊！！我能怎么办？！我要是不按他们说的把你引过去，我他妈也没了啊！！你们就仗着人多！有本事叫人找三中的打一架啊！！我……！”

剩下的话被人一拳打回了肚子里，其他的混混听他骂人，一个个都跃跃欲试的想上来补几下。“韩哥，要不咱换个人少的地方？兄弟保证之后看见你一个屁都放不放出来。”

韩无适面无表情扫了大蒋一眼，他现在满脸都是淤青，嘴角和颧骨还带着点血。架着他的两个混混已经开始把他往旁边的小道里拖了，大蒋知道自己如果被拖进去肯定得断几根骨头，所以拼命挣扎。“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所有人都顿了一下，众人回头，只见池余带着震惊和不可置信眼神看着他们。韩无适一怔，她怎么在这里？“组长……”大蒋喃喃地叫了一句，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你别过来！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赶紧走！”

池余几步跨过韩无适和一群混混走到大蒋面前，这才看清楚了他脸上的各种伤痕。她紧绷着下颌，脸色铁青的看向韩无适。“你们，在、干什么。”

“哟哟哟，这是哪儿来的小妞儿，怎么？地上这人是你男朋友？”

黄毛轻佻的吹了个口哨。池余不看他，只是盯着领头的韩无适：“为什么打他？”

韩无适脸色一沉：“你又要多管闲事？”

“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同学，为什么打他？”

韩无适冷着脸不说话。倒是旁边的黄毛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乖乖女，你觉得我们混混打人需要理由？你这男朋友怂包一个，被吓两句就害我们韩哥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打，你说这仇我们该不该报回来？”

池余想起那天韩无适坐在巷子里、浑身是伤的样子。她看了一眼大蒋，后者明显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组长……我……”她叹了口气：“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