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四时邱昀的生日宴。他之前几年没搞过，这次因为是大学最后一次生日，所以才包了包厢，叫了关系好的朋友们来吃饭。可邱昀口中所谓的“关系还可以”的朋友，比李初语所想象的多得多。包厢里来了近二十号人，一半都是李初语不认识的。她坐在邱昀旁边，拘谨的像个外人。她看着邱昀侃侃而谈时从容自如的神态，甚至他说的话都像是写好的稿子，流畅而有趣，让人想一直听下去。但听的同时，她愈加觉得邱昀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邱昀讲很多趣事，李初语只能干笑着看向他说:“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这有什么，以后慢慢和你说。”

李初语点点头，笑而不语。对面的男生问道:“邱哥毕业后准备在哪高就啊？offer收到了不？”

“都收到好几份了。去北京。”

这时李初语的笑不受控制地僵在脸上，下一秒笑意全无，她转过头轻声地说:“你不是说留在南京吗？”

“北京那家公司的offer我今天才收到的，也不一定非要去啦。”

邱昀知道大家的目光聚集在他们两这，生怕李初语感到不舒服，赶紧说:“等吃完饭我跟你细说嘛。”

李初语照旧点了点头。整个饭局两人的心情可以说天差地别，邱昀情绪越来越高涨，吃完饭还提议去唱歌。李初语却只是小心翼翼地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低落，她一想到自己拼尽全力也根本不可能在北京找一份工作，几乎要哭出来。“小语，你跟我们一起去唱歌吗？”

走出餐厅，邱昀问道。李初语不出意外地摇了摇头。她几乎从来不去KTV，她是大白嗓，五音不全，而且也做不来起哄的事。可是，在本来就状态不佳的基础上，邱昀说的每一句话都变成刀子。她感觉自己真的是局外人，邱昀的语态划分成了自己和他们。她有时候很痛恨自己这么多愁善感，爱瞎分析。但当下，她连微笑都做不到了。许是察觉到了李初语的不开心，邱昀赶快找补到:“因…因为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还有作业要交吗？我怕你熬夜写太晚对身体不好。而且你一直以来都不喜欢这种活动，我不想你为了迁就我做并不乐在其中的事。改天我们再出去好好玩，就我们俩。”

李初语这才露出一点微笑。在送李初语回学校的车上，邱昀一边开着同学的车一边悠然地带李初语回顾着今天见到的人:“坐我们对面的那个，就是我之前老跟你提的长得像狗的，你说像不像，哈哈哈。还有你旁边那个，长得像不像猪。还有还有，我旁边那个就是小秦，老在我和你打电话的时候喊你美女的。对了，你之前不是很想见韩析吗？你可以猜猜是哪个……”李初语哪里有回应这些琐事的欲望，她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想要逼问的语气，慢言慢语地问:“邱昀，你不是说吃完饭跟我解释吗？”

“今天我们不谈这些沉重的事好吗？你看我们都那么开心，我也心情很好。我不想你突然…整得很…伤神…”“好。”

李初语咬咬牙，还是抛出了心里的问号:“那你未来的打算大概是什么？”

“先工作，稳定下来。再买车买房啥的咯。不就跟大家一样嘛。怎么了？”

“邱昀，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们？”

“当然啦。我们之前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吗？我未来每一步都有你啊。”

“商量好了？那些都是你哄骗小孩的。现在未来的路已经铺到眼前了，我们没办法像商量好的那样，手拉手就直接往前踏了。有些东西，你…拉不住的……”李初语难以控制地有些哽咽。邱昀的车已经在停在学校门口了。夜色来临时无声无息，纵使夕阳有千百种形态，还是转瞬即逝得让人捕捉不全。夏天的蝉鸣有些震耳欲聋了，透过车窗，纷扰着思绪。“你觉得我说要照顾你一辈子，养你一辈子，听你的话，给你一个温暖的家，都是在骗你吗？这都是我发自内心的。小语，我绝对没有骗你，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我想考我们学校的研究生。”

“好啊，我先去北京稳定下来，在那边等你。”

“你不能留在南京工作吗？”

“北京工资高很多。机会其实也很多的，就算你不考研，也完全可以找到一份工作的。”

“当然可以了。如果超市收银员，街道保洁工都称得上是工作的话。”

“小语，我们说了今天不谈这个。我不想破坏你的心情。”

“我也不想破坏你的心情，但我早就不开心了。”

李初语的语气出奇地冷静。很久以后她才明白，真正的争吵是没有大声喊叫的，没有带着哭腔撒娇的，甚至是没有情感的，人们唯一的执拗，是希望自己如果决心要离开眼前的人，那绝对，绝对不让眼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