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加打开了门，只听得哗啦一声。奶奶哀叫着：“鬼、鬼、鬼。”

奶奶逃也似地跑开了。卢加也打了个寒噤，但他很快就意识到那是一堆废纸倒塌了。大约是因刚才打开门的震动，使堆得得象一座小山似的废纸散落下来。这座纸山头紧贴着窗户，窗户门开着。卢加想不起自己离开时这窗户是否开着，但可以肯定，绝对没有这些废纸。卢加发现，这些废纸是由无数小纸袋堆成的。小纸袋都是人为地折成四方形，然后有一线条穿着小纸袋，看上去可以挂在某个钩子上，或手腕上。卢加随手拿起一只纸袋，打开时发现里面是一张便条，便条上的字很小。素云，你幸苦了，我一切安好！卢启腾。2008.2.6卢加知道卢启腾是父亲的名字，素云是妈妈的名字。按落笔上的日期推算，自己已离开奶奶家，被外婆接走的第二年。看得出这是爸爸写给妈妈的纸条。卢加奇怪，爸爸不是在自己出生时就死了吗？按照信上的意思爸爸好像还活着。卢加再打开一只纸袋：素云：儿子上小学了吧！告诉小家伙，多看课外书。我一切都好，请保重。卢启腾。2007年10月6日显然这纸条写时早于上一张，自己离开奶奶家的第一年。卢加又连拆了几只纸袋，里面纸条上的内容大都是爸爸向妈妈的问候。然后告诉他自己一切安好，不用记挂，很快就会回来。落款时间都是在自己离开奶奶家后。卢加奇怪了，因为在他的了解里，爸爸、妈妈都死于车祸。父亲死时自己出世没满月，母亲死于自己四岁那年。从信封上的内容看爸爸好象一直活着，而且还不知道妈妈已不在人世了。“天啊！鬼、鬼、鬼。”

奶奶过来看到了小纸条大叫起来，颤抖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着。很奇怪，卢加居然毫无恐惧感。冷静之余，卢加感到事情有蹊跷。他环视这个房间，希望能寻找到蛛丝马迹。依然是那张大床，那张书桌、那个大书柜、凳子和一些简单的家俱。和自己离开时没什么变化，只是灰尘积得很厚，空间里已结起了蜘蛛网。墙壁上的白色泛了黄，贴着的几张书画被窗外的风吹得发出拍拍响，看样子马上要掉下来了。七年了，他已经七年没有来这个房间了。此时看上去尽管是那么的暗黄，但对于卢加来说，依然是那么的亲切。卢加记得当年离开这里才六岁，记忆里这房间的颜色好像是灰暗的，因为带上了奶奶家冷酷的背景。如今这房间反而变成了温暖的豆黄色，哪怕是一颗虫子，一堆垃圾，一片破纸片，对于卢加来说，都是温暖的。因为在他的内心已种下了爱的种子，他爱爸爸妈妈，爱这个世界。卢加没有忘记自己切心的一个目的是要找到五针松，冥冥中感到只有爸爸和妈妈才能帮得上这个忙。他站在这个房间里，他感到爸爸妈妈就在自己身边一样，有一股温暖包围着他。“小东西，你快走吧！”

奶奶在房门外大叫。“我要找东西。”

卢加回应道“我说你来这到底要找什么？难道你还想将这‘鬼屋’里的晦气放出来害我们吗？”

姑姑过来了，指着卢加大叫。“这个‘鬼屋’里还会有什么东西可找的？除了晚上总是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外，另外什么都没有。”

奶奶在门外叫。“什么奇怪的声音，是怎么样，能不能说一说。”

卢加有点好奇。“没什么可说的，你给我离得远远的。”

姑姑指着卢加说。“我想，我在这里并不妨碍你们，并且我还要呆一会儿。”

“你想干嘛？到底想干嘛？”

奶奶歇斯底里的问。卢加随意指着那个大书架说：“我要看看这个书架里的书。”

“看书？可以到图书馆去看。”

姑姑在客厅发疯似地说。“我只要看爸爸妈妈生前看过的书。”

卢加说。“你父母的结合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奶奶说。“我并不觉得爸爸妈妈有错。”

卢加反驳道。“难道是我们错了？”

奶奶反问。“说不定。”

卢加说。卢加的话气得奶奶直跳起来，叫道：“我要把这房间里的垃圾都烧掉。”

“我希望奶奶不要随便烧掉这些‘垃圾’，我会来处理。”

卢加急着说。“我希望你现在就把它们带走。”

“现在我没有时间来处理，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过些时间，我肯定会来处理，我肯定会带走这些东西的，请你们相信我。”

“你又想害我们了？”

姑姑问。“我从来没有要害你们，是你们自己心里有鬼。”

“这张嘴真是越来越能干了，看来是你外婆教唆你了。”

奶奶气急的说。“外婆从来没有教唆我什么，是我自己从中感觉出来的，当然，现在的我没有时间来与你们理论这件事。”

此时的卢加是那么急切地要找到五针松的信息。是的，他今天就是为这个来的。“我们已经受够了，受够你们一家了。”

奶奶咬牙切齿地说。卢加为了预防奶奶、姑姑要清理房间里的东西，灵机一动说：“只怕你们清理爸爸妈妈的东西，这房子又会倒塌了。并且鬼也会报复，快快停止你们这大声说话，会吵醒鬼的。”

卢加的话，吓得奶奶和姑姑楞着不敢言语。终于清静了，卢加拉掉蜘蛛网，走向了那个大书。《植物学》、 《植物生理学》、《植物生理实验技术》、《生物化学》、《基础生物化学实验》、《细胞生物学》、《遗传学》、《土壤农化分析》、《微生物学》、《 环境生理学》、《植物遗传学》《 植物病理学》《 植物生态学植物资源学》等许多关于植物的书籍。还有《药物学》，《本草纲目》《现代中医学》《中医诊断学》《中药学》《经络腧穴学》《中药制药学》《中医基础理论》《中医学史》。这些都是爸爸妈妈当年看过的书，植物学是爸爸妈妈的专业，中草药类书籍是爸爸的业余爱好。他们生前跑遍了中国的大部分森林、草地、山川。当有的人沉醉在从大自然掠取资源的兴奋时，自己的父母且在不畏艰辛，跋山涉水，寻找新的物种，为大自然增加更多的色彩。爸爸发表了靠百篇植物研究性论文，共发现了五十多种稀有植物物种，发现三十种可以治不同疾病的药材。妈妈用不同土壤不同气候培育出了一百来种植物，他们在植物学上有一定的成就。让卢加难以接受的是，他们都在车祸中去世了，卢加心里一阵伤痛。他知道，目前的他，希望外婆的病快快好起来。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他要为外婆找到五针松，他要让外婆健康。卢加的心又坚挺了起来。卢加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阅着。说老实话，对于找五针松这个问题，卢加此时还是迷茫的。他早在新闻里看到,这场黑烟受害的是整个中国，也就是说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已经没有存活的植物了,更不用说什么五针松了。卢加那么直接地来到这里，只是一个感觉而已。他感到是自己的父母在向他招唤，也感到只有父母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只有父母会帮助他。卢加在书架随手翻阅着，希望能有奇迹出现，这个奇迹与五针松有关。突然，前面有一点亮光吸引着卢加走过去。他看到的是一本笔记本，大约有三厘米厚，蓝色封面，刚刚发出的亮光就是这封面发出，封面上有张小标签：“素云手记”。卢加打开这本手记，有一封信掉了出来 。信已拆阅过，卢加打开信一看，发现是爸爸写给妈妈的信。信中写道：素云：我在这里发现了许多稀有的植物，目前叫不出名字，我没地方查阅，因为此地没有网络，没有通讯设施。但我断定这些植物抗污力很强，你看到肯定也会惊喜。如果能将这些稀有植物培育出来，这样又将给我们大自然增添新的光彩了。落笔是2001年，也就是卢加二岁那年。卢加感觉到爸爸并没有死，并且妈妈也一直知道爸爸活着的。他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卢加读了一遍又一遍，他没法破解这其中的原因。卢加开始看妈妈的手记，翻开一页读着：伫窗而立，多么美好啊，这枝繁叶茂的银杏树像一名卫士，挡住那繁杂尘埃的外界，守护着我们人类的居住区，给我们安静的生活。卢加想起了窗外的那颗银杏树，高大挺拨，自己以前常常对着窗外看。此时，发现它仍然安静地矗立在那里，只是，此时的它也因黑烟死了。再翻开一页：人离开植物能生存吗？有人说：“能！”

实际不能！英国化学家普利斯特列研究空气的时候发现，把老鼠扣在玻璃钟罩里，不久老鼠就死了。而把一盆绿色植物和老鼠同放在玻璃钟罩里，老鼠和植物都生活得很好。这说明了植物是动物赖以生存必不可少的条件。卢加再翻过来一页：有专家测试在24小时照明的条件下，芦荟消灭了1立方米空气中所含的90%的醛，常青藤消灭了90%的苯，龙舌兰可吞食70%的苯、50%的甲醛和24%的三氯乙烯，垂挂兰能吞食96%的一氧化碳、86%的甲醛。绿色植物对有害物质的吸收能力之强，令人吃惊。又是一页：地球是我们人类赖以生存的唯一家园，在这个家园里,除了我们人类以外,还有许许多多有生命的物质，如花草树木、虫鱼鸟兽等。野生动物依赖于植物,也可以保护植物。人类植物和动物,实际上是一个互相依赖的"生物圈"、"朋友圈"、谁也离不开谁。再翻一页：20世纪世界环境灾难：1930年比利时马斯河谷事件、1943年洛杉矶光化学烟雾事件、1948年美国多诺拉烟雾事件、1952年伦敦烟雾事件、1953～1956年日本水俣病事件、1955～1972年日本骨痛病事件、1968年日本米糠油事件、1984年印度博帕尔事件、、、、、、地球诞生以来，有它自身的规律造就并主宰着地球上的生灵。人类在谋求自身的发展和生存时，对自然资源不合理利用或掠夺，破坏了生态环境，必然遭到自然界的报复。再翻一页：我国自改革开放以来经济高速发展，随即而来的是自然生态破坏、不可再生资源枯竭。启腾预测十年后将会有一场灾难。我当然不相信灵空的想法，但我不得不有同感。令我担忧的是，我们更多的人，在获取资源的同时，还有谁在关注我们的生存环境呢？我担心着自然灾害的来临。再一页：如何找到更有抗污能力的植物物种，这已成为我与卢启腾的课题。最近我们堪察了岛湖。岛湖，位于城市西面的远郊，大约二百公里。在我们的想像中此地应该是蓝天白云，绿树成荫，非常生态。当我们来到岛湖，出现在我们眼前的一个个都是荒岛，岛上除了一些乱石外，尽然找不到一颗植物。据这里的渔民说，本来除了A岛是石岛，没有植物外，另外一个个小岛上绿树成荫，红桧树，槭树，桦树，水杉，据说还有珍贵的药材。后来，小岛上的树被当地村民砍伐光了，有的被连根带土的弄走，将一个个小岛都剃成了“光头”。后来，居然说是为了配合毫发不生的A岛，说西北的沙漠里有敦煌石窟，在此湖里要建一个南方石岛群。游游景点是开发了，一到夏天游船如织，给当地创造了经济收益。这些小岛本该像一颗颗翠绿的珍珠，只可惜，此时的它们，成了一座座乱石岛。小岛们就这样成了人们贪欲的牺牲品。再一页：A岛是岛湖最大的岛，位于整个湖的南面，三面临湖，南面临陆。因另外的小岛像极了孩子，A岛就像一位母亲，带着这些孩子，所以我与启腾有时叫A为母岛。但这母子一家人身上伤痕累，需要一件绿色衣裳来护围。然而，绿色衣裳需要多长时间呢？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植物被砍伐和毁坏，但恢复，谈何容易。关键是能恢复吗？因为原来的那些物种已是绝迹了。又一页是：今天我们把时间都化在了堪察母岛上，我们希望能发现奇迹，我们围绕母岛行驶一圈需要五十分钟。这母岛更像是一座石山，耸立于天空中，遥不可及。母岛没有一颗植物，都是岩石，如那铜墙铁壁。在我们肯定母岛上没有一颗植物时，奇迹出现了。在母岛的西北面，距水二米多的高处我们发现了一颗五针松和一颗酷似水柳的树。五针松只有七十公分高，看上去应该只会横向生长，而不会再长高了。像是多年以来被人为修剪似的，苍劲而优美。这使我们感到非常震憾，在这铜墙铁壁的身躯上居然长出了这两颗植物。我们断定这颗五针松有十岁年龄，有与众不同的生命力。那水柳更象是奠柏，我们开始了研究工作。、、、、、、、、看到这里，卢加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欢呼：“我找到了，找到了、、、、、、”奶奶和姑妈听到卢加开心的叫声，有点迷惑，她们认为这种开心应是找到了几百万才会有。但她们知道，房间里有一个大书架，一张床，和一些杂乱的东西外，没有值钱的东西。此时，奶奶朝房门探头斜视过去，看到卢加手里拿的是一本陈旧的本子。她们认为，只有这个怪人才会有这样的开心劲。姑姑漠然地说：“简直像个傻瓜。”

卢加将本子合在胸前，像找到了宝贝似的沉静在幸福里，脸上挂着阳光般灿烂的微笑。嘴里喃喃说：“外婆有救了！我们的城市有救了。”

“我说小克星，你还没有走，难道你真的想害死我们全家吗？”

姑姑再过来问。卢加没有在意姑姑对他的奚落，带着妈妈的手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奶奶家。此时，政府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已乱成一团，这边的电话刚接好，又一电话响了。桌子上还有一桌子老百姓寄来的信，电子邮箱几次爆满，都是老百姓的投诉信。自黑烟后，几乎给每个家庭带来了不幸。粮仓已空，菜场空空如也。生病了，买不到药。饿了，买不到粮油。要看病，轮不到医生？医院里挤得水泄不通。交通事故还没有解决，另一起又发生了。那一个个爆乱的场面，随处可见。最关键的是那可怕的六十分钟所带来的损失，到谁头上去算？谁也不会认帐，只有找政府了。老百性希望政府解决这一燃眉之急。政府人员紧急协调有关部门，紧急处理黑烟所带来的混乱。拆了东墙补西墙，堵了这头没那头，这些白一色头发的成年工作人员，更多的是忙了还不讨好。此时，他们还要控制好自己心里的伤感情绪，因为黑烟也同样给他们带来了痛苦。所以，难勉有工作人员会对电话里的投诉人大声吵起来，此时，又会生出另一起投诉事件。街上常出现抢、打、吵、骂局面，时常能听到警车呼叫着从身边开过。黑烟，已影响了整个社会。一切都像阿元爷爷所说的，黑烟给人们带来的后遗症是不堪设想的。这个城市的人，沉浸在生的爆乱里，死的恐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