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一下。”

方子骁突然叫停。“怎么了大帅？”

“买些东西。”

“您是在说伴手礼吧，我这都准备好了。”

刘副官提了提手中的礼品，笑道。“这我知道。”

方子骁看了刘副官一眼，刘副官立马脑子转过了弯。“哦……懂，我懂。”

说完立刻下车，给方子骁打开了车门。方子骁拍了拍大衣，走进了一家洋装店。裴府东厢房小沐欢已经醒来有一会儿了，小家伙吃饱喝足接着又睡了个好觉，现在更是不吵不闹玩得不亦乐乎，裴染在一旁看着也只觉得心满意更足。“小姐……”派去请人的丫鬟回来了。裴染回过神来，“刘副官来了吗？请他等一等吧。”

“不是的。”

丫鬟摇头，“刘长官得要晚些时候来。”

“好，我知道了。”

裴染微微一笑，“谢谢你了，你去忙吧，我这儿也没什么事了。”

“是。”

丫鬟说着退下了。小沐欢也许是玩儿得有些腻了，跑到裴染跟前，拉起裴染的手。“妈妈，我能不能到外面去玩？”

小沐欢指了指外面。“可以啊，但是不可以乱跑。”

裴染边说边给小家伙裹紧了衣服，把帽子给她戴上，这才牵着小沐欢走出了东厢房。“嗯。”

小家伙乖乖地走在妈妈身边。她们去的方向，是裴府的“旧花园”，之所以说这花园旧，是因为这花园还是这座宅子原本的主人在世时亲自督工，请了顶好的工匠，费时一年修建而成。后来那家人迁去了别地，花园无人照料，渐渐荒废了。听说那家主人给花园起了个雅号，名曰“思苑”，此名没有什么典故，只为了纪念一个人。思苑不远，走几步路就能到。此时的思苑银装素裹，放眼望去，只有些许梅红点缀在其中，倒是显得有几分妖娆。想来定是有家仆才来扫过雪，这道上只有浅浅的一层雪，人尽可以放下心来在上面走。“妈妈，我来堆个雪人。”

小沐欢抓起一把雪，笑嘻嘻地说。“好啊。”

裴染眉眼中尽是温柔。小家伙在一旁玩雪，自己倒有了时间好好看看这思苑。思苑，顾名思义就是一个思念之地。所思之人是一个让原主放在心上，并永生难忘的女人……那个时候还有皇帝，行州一带突然闹了疫病，皇帝派了数名太医，也没能查出此病的源头。这种疫病传播的速度并不快，但是人一旦染上，起初并不会有所察觉，等到发病时人便会痛苦万分，这时候再救也是为时已晚了。不流一滴血，不烂一寸肤，就此枯竭而死。原主与那女子从小青梅竹马，两人也是心意相投，这才定下成亲契约，只等到成人后娶进门来，得个美满。怎料那女子突然暴毙身亡，父母也绝望地投了河，想着在地府团圆。自那以后原主多次想要自我了断，想与她在阴曹地府会面，都被家人一一拦下，原主的父母也是费尽了口舌才把他劝住。三年后原主在家人的张罗下娶了一位贤惠的妻子，但两人并无感情，相敬如宾。这一生，他的心里都只会有她一人，他记得她说过想一年四季都能赏到花，故修了这处园子，种上四季花卉，赐名“思苑”。说起来也是让人惋惜，生离死别，就算有来生，也不知能不能相见，相见过后又认不认得呢？原主想必一定是抱憾终身的，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终是得以解脱了吧。裴染看了看周围，等雪停了，化了，这里想必十分美丽动人。在她眼里，这思苑已不仅仅是一座园子，更是承载着原主爱与思的一方净土，如此惹人怜。“妈妈，你看呐！”

小沐欢指着自己的成果兴奋地说。小家伙的嫩手早已冻得通红，却毫不在意，果然这孩子玩儿起来啊，什么都不在乎了。“嗯，欢欢好厉害。”

裴染握住小家伙的小手为她取暖。听到称赞，小沐欢笑得更开心了。大街洋装店“刘副官，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方子骁拿起一件粉色连衣裙说道。说实话，刘副官对这些真的是一点也不懂，但是上司既然问了，怎么也要答的。仔细看了几眼，“这个尺寸，夫人恐怕穿不了。”

“谁说是给夫人的了？”

方子骁挑眉。啥？给小姐的？刘副官想笑又不敢笑，看上去有些滑稽，这才缓缓开口，“给小姐的……怕更是不合适吧？”

“是吗？”

方子骁悻悻地将其放回原处，“走，去别家。”

刘副官的话，让方子骁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有些不是滋味。自己作为一方长官，每日公务繁忙，鲜少有时间陪在家人身边，加上近来打击地下黑市，更是树敌无数，裴染母子俩与自己待在一起不安全反倒十分危险，因此自己陪在孩子身边的日子当真是屈指可数，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们着想。到了现在自己竟连孩子身形怎样都不知道。作为父亲，自己真是亏欠沐欢太多了。刘副官跟随方子骁这么多年，多少也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自打从洋装店出来，大帅的神色就有些不对劲了。“大帅，何不去古玩里挑一挑，指不定有什么好东西呢？”

刘副官说着指了指离两人不远的一处古斋。“死人堆里挖出来的东西，能有什么好？”

“正所谓万物皆有灵，这玉器在地底沉睡百年千年，吸收天地之灵气，早已成为了灵石。人带在身上，挡些灾祸也好啊。”

刘副官说得一本正经。“迷信。”

嘴上虽这么说，可方子骁还是缓步朝那古斋走去。人之所以迷信鬼神之说，不过是图个念想罢了。“哟，您来啦！”

店主热情地招呼着，“您看看有什么想要的，咱这里可都是好东西啊。”

还陪着笑脸。“跟谁面前都敢说瞎话啊？”

刘副官的语气冷得让店主不禁胆寒。“不敢不敢。”

店主的笑僵在脸上，连连摆手道。接着叫来了一个打杂的伙计看店，领着两人去了里间。“请随我来。”

“大帅。”

刘副官让方子骁先走，自己则走在最后。里间看上去平淡无奇，只有桌椅和一些茶具，这架势是要请这两位军爷喝茶不成？“请二位稍等。”

说着店主挪开了其中一把太师椅，下面有一个暗格，店主从中取出了一个匣子，呈给方子骁。“打开。”

“哎，好。”

店主吹了吹匣子上的灰尘，将其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块拇指大小的白玉，晶莹剔透，色泽饱满，是为上品。“此玉名为渡，古时都是被供在佛门重地的，受那佛光普照少则也有个百年之久，您看怎么样啊？”

店主笑得一脸谄媚。“还不错。”

刘副官又看着方子骁，“大帅意下如何？”

“可以。”

方子骁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还需加工一下。”

“这……”刘副官将店主拉到一旁，放低了声音，“好好干，待会儿给你加钱，还有你这作假的事嘛……”刘副官指了指门外的方向，“也有得商量。”

说完笑着拍了拍店主的肩膀。“好好好，那我……这就去，这就去。”

店主这心一紧，看来自己店里的赝品怕是都被看穿了。完工后，两人拿到东西回到了车上。方子骁将那项链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吊坠部分是方才那白玉“渡”，分毫不改，而挂绳部分则是用檀香熏过的细红绳，老人们说红色能辟邪。“想不到那人动作倒是利索。”

刘副官忍不住夸了一句。“一切都交给你来办。”

方子骁说着将项链放回口袋里。“是。”

敢在眼皮子底下卖假货？姑且让他再快活几天。“开车。”

不知不觉又开始下雪了。渡，名字倒是好听，希望它真能如此名一般，以后帮他的沐欢渡过人世间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