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清水河小庙乡窑洞的女人 > 清水河小庙乡窑洞里的女人《一》

清水河小庙乡窑洞里的女人《一》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俊丽是我见过的女子中,最是秀美,质朴善良的。她的童年不能用苦来形容,着实可以说苦难艰辛。每次和她聊天时,她善眉慈目,深深的酒窝里总是藏着许多许多贫困中的快乐。 那种快乐是在贫瘠艰苦的生活里浑然天成,自然流露,我也是在诧异懵懂中和她一起享受那份纯真笑容。她是在自清水河小庙乡窑洞里长大的孩子,在我的印象里窑洞昏暗潮湿,破烂不堪,从洞口爬出来的孩子应该是流着鼻涕,花蝴蝶脸,衣裤穿着不合体且常常穿着露脚趾的鞋。俊丽的装束称不上华丽,却是不一般的洁净整齐,她周身的干净是自动而成,我的干净是借助于她人之功。 她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人儿,天生丽质,唇红齿白,细嫩的粉白圆脸蛋,让你喜得想掐出点水来。 今天她坐在我的凤凰女子会馆的餐桌旁,背景图是一片黄澄澄的秋天麦田。她喝着我刚刚沏好的咖啡 ,嗑着我精心准备的香瓜籽儿。“这样吃香瓜籽儿,我还是第一次呢,要是把它炒熟了,香味更好。”

她说。 我回答:“是的,原本我是等积攒多了一块儿炒呢。你来了就拿出来生着吃吧,我们闲聊一会儿。你再讲讲你的故事。”

俊丽笑了笑说:“我的故事多着呢,几天几夜也讲不完。”

我回笑道:“我们慢慢来。”

俊丽看了我一眼,用修剪的白皙椭圆指甲挤开小小的淡黄色的香瓜籽儿,精准地取出里面的瓤放到口中,象征性的咬了一下,宣示那粒细小的不能再细小的香瓜籽瓤已成了她口中餐,她又抿了一口咖啡神秘地说:“我讲一段我妈妈把她刚生下来的女娃扔掉的事吧。”

我惊诧地问:“是真的吗?太不可思议了吧。”

俊丽吸引我的地方很多,我也知晓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人。每次她来会馆我都要听听关于她的故事。她也很是欢喜将故事说给我听。那天她的语气特别沉重,沉重的不能喘息,仿佛是一座山峰压在她的声带上,发出从未听到过的嘶哑低沉声。我也大气不敢喘,几乎是屏住呼吸惊悚地听着……。 她说话时嘴唇有些颤抖,她艰难的回忆着:记得那天夜里特别冷,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在昏暗潮湿的窑洞里,她和她的妹妹围坐在即将分娩的母亲身边,母亲吃力地铺整好,薄如一片布的小棉褥。肚子一阵翻肠割肉疼痛,瞬间满脸豆粒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啊……的一声凄惨叫声,吓坏了六岁的她和三岁的小妹,俊丽浑身一惊颤,小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后来她感觉不对劲,小妹的哭声在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哭声好像是在妈妈的身边。 昏暗油灯的光亮在母亲的手里闪过,俊丽看到那是一把母亲常用的剪子,她亲眼看见母亲正用剪子剪断她自己的肠子,吃力地给肠子打着结。突然母亲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土炕上湿了一大片,流到了俊丽的和妹妹的脚上,她感觉有点粘。 “俊丽,快,把水盆子拿过来。”

母亲有气无力的喊她。 俊丽把水盆递给母亲,她听清楚了母亲手里婴儿的啼哭声,也看清了母亲满是血的手在给婴儿洗脸,洗身体。正当她要前去帮忙时,母亲似乎看清了什么,明白了什么,一只手空举着,不再擦拭婴儿,不再扎入水盆里。 俊丽的目光和母亲的目光撞击了一会;母亲的目光又转移到小妹妹的身上;母亲最后把目光射在满是鲜血的婴儿身上,她高高地举起双手,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重重地把婴儿摔到了地下……。 俊丽和妹妹明白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那是她们以后可以一起玩耍的妹妹。 母亲有气无力地对俊丽说:“去,把篮子拿来” 俊丽没吭声,默默地取来那个红条椭圆篮子,这也是家里人常使用的篮子。母亲将婴儿放到篮子里,对俊丽小声说:“你俩把她扔了吧。”

母亲的声音特别小,小的好像她从未发出过声音一般。近乎黑暗的窑洞里,俊丽看不清母亲的脸是什么表情。只有那双冰凉的骨瘦如柴的手触碰到 了俊丽的小手上,俊丽感觉刺骨的凉。俊丽找了一个长棍子,和妹妹抬着红条椭圆篮子走出了窑洞。雨停了,路是泥泞的,黑咕隆咚的夜晚,两个小女孩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荒野甸子走去……。 小庙乡窑洞雨天的夜晚,星星都躲藏了起来,懵懂无知的姐妹俩抬着红条椭圆篮子,篮子里的婴儿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从羊水破了那一声啼哭,再没有发出声音,哪怕是微弱的啼哭都不曾有过,她也许看到了窑洞里的那束光,也许在她还未睁眼时的哭声里她又睡了过去,或许那束光实在是太微弱了,更或许根本没有光……。真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小姐妹俩把篮子里的小东西倒在了一块柔软的湿漉漉的草坪上,俊丽拿着篮子,妹妹拿着棍子头也不回地向家的方向走去。她们走了一会,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地作响,在她们的身后,远处传来几声狼嚎。她和小妹加快了脚步,窑洞里发出微弱的灯光,隐约看见了窑洞特有的36格窗。“你俩不害怕吗?”

我胆怯地问。 她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说:“一个六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呢。”

我无法从她的语音中分辨出,是不恐惧那死去的婴儿呢,还是不害怕这漆黑的空旷的荒凉的野外的狼。 姐妹俩进了窑洞,母亲蜷缩在36格窗下,头深深地低着,身体有些僵硬,也许是长时间一个姿势的缘故。俊丽把自己和妹妹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放到灶台上晾,让妹妹钻进被窝,自己帮妈妈平躺下来,妈妈把脸背向着她们,头埋进了,漏了黑乎乎的棉花的破被里,一句话都没说。俊丽也钻进了妹妹的被窝睡着了。“后来呢?”

我不知道我问句的真正目的,难道我在幻想那女婴会活过来不成? 俊丽的回忆在继续着:第二天,妈妈头缠着破了洞的头巾,拖着疲惫的身体,早早地下了地,切了几个土豆,抓一把山野菜放在锅里,又贴了一锅玉米面锅贴贴。等她掀开锅盖的时候,身体颤抖的拿不起铲子来,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俊丽,快喊妹妹起来,吃饭了。”

妈妈嘴里吃着玉米面锅贴贴喊着,昨夜她又伤心又饿,一直熬到现在。吃完早饭,俊丽带着妹妹去挖野菜,两人不自觉地来到昨晚去过的甸子。夏天的阳光,特别温暖柔和地照在两姐妹的身上,也照在她们手里空着的篮子上。俊丽清晰地记得她们把那婴儿放在这个地方,今天的阳光正照在这片茂密翠绿的草地上,那个婴儿早已不知去向,昨夜的雨冲洗得甸子浓绿润泽,柔和温暖,寻不到昨夜的凄凉,也没有一丝悲楚。这里离窑洞的家大约有一千米……。 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问:“那篮子是圆的还是条形的,是柳条编的吗?”

俊丽答:“我说了,椭圆的,红条。”

我问:“你爸爸干什么去了。”

俊丽回答:“他当时正在三峡大坝干活。”

我沉思了一会又试探地问:“我想问问你妈妈把那孩子摔了后,妈妈是什么表情?她哭了吗?”

俊丽回答:“气的哭了一个月。”

我不解地疑问:“为什么气?是因为生的是女孩吗?”

俊丽回答:“应该是吧。”

我们都不说话了……这段故事让我久久不能平静,我无法说服自己将它忘记,也实在无法承受将它记起。这种几乎玄虚又确凿真切的事件,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们……我忠实的笔友,以何种修辞方式来转述它。 我内心在挣扎,彷徨与煎熬中,几乎近于崩溃的边缘。我想高声咆哮,又感觉无力呐喊,然而这段故事侵蚀了我的灵魂,让我无法自己,情不自己,神不自己。我不明白当确认到那篮子是椭圆形的时候,我似乎心安了;又确认到是红条,我心似乎更安了。难不成一个红条椭圆形的篮子就可以承载一条生命吗?我更纠结那母亲是否悲伤流泪,当听到那母亲大概因为生的是女孩而气哭的,我木讷了,难不成只要悲伤痛哭流泪就可以剥夺一个女婴的成长吗?我今天终于有勇气把故事写出来,难道只是为了那个来到这个世界,只仅仅发出几声啼哭女婴的灵魂超度吗?其实我是为我自己卑微的愚蠢而寻找理由解脱。我为什么问清楚那母亲早已过世了,才敢把故事写出来,我是担心把故事写出来后,那母亲会成为杀人犯;难道我不是吗?就因为我是响应国家号召,不给国家添麻烦而冠冕堂皇地,问心无愧地,坚定不移地铲除了发育一个月的胚胎,我是可以被胚胎灵魂原谅的吗?我的千万次重压窒息是我无法原谅我自己…………。(待续)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