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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内眷的秋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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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节刚过了白露,秋意尽显。朱雀皇城外潍河畔芦苇摇弋,如洁白鸟雀。城中富贵人家的花圃里,菊花已经打了细细的苞儿。官场中,刚刚结束了今年秋闱大考,新举子们各个面上有光。然而京城内眷们现下却备的是另一场“秋闱”大比。赏菊、食蟹、品酒……这秋日的雅兴,原来是私人和好友的消遣。但现今皇城富裕,贵胄也多,家家有园子,家家有聚会,帖子交替地送着,将雅集席面越办越大。时间久了,难免互相攀比,看谁家今年巧思占了鳌头,能压过其余。只要在交际圈子之内,谁家也不能免俗,却也不甘落于人后。每家的夫郎们,私下口头上嫌弃着,手里心里却都攒了股劲。只要帖子下到家来,即便烦累,也拼起精神来积极走动。轮到自家做东时,都要拿出最好的,把这席面办得敞亮,好让自家妻主女儿们在同僚面前不会堕了脸面。这是后宅男子们交换消息的契机,内眷们独有的官场。夫郎们在会面时相见,都是一团和气。哪怕他们的妻主日日在朝堂吵得不可开交,他们在行礼讲话间,却都是闺交好友一般地亲近。水至清则无鱼。内眷们都有这别样的默契,政敌的夫郎反而更是亲热,也是妻主们默许之下形成的局面。这是互相之间,为彼此留的一条后路。右仆射公孙合的夫婿沈氏,此时就庆幸着这一点。光禄寺卿贺佳楷的夫婿杨氏,在赏花宴开前一个多时辰就来到公孙家,笑容可掬见过了长辈,便拉了沈氏说要叙话。沈氏平日哪有什么家常话和他讲,心知有事,直接把他带进内院自己房里,这才听他讲来。杨氏脸色沉沉的,却讲出了一件让沈氏无所适从的事来。“谁想到我们二房的那位姑奶奶,才复了原职几年,竟然又‘重操旧业’,可我们二房的老太君硬是不管,反倒说是他女儿的本事。我们家太君向我说过,若是二房再在族长之位上这么闹下去,我们这房就和他们分家。”

内眷之间说起朝堂大事,也多是站在内院角度考虑。沈氏从中听出些头绪,也明白杨氏是在撇清关系。他放下这个小心思,要把事情问详细:“你说这重操旧业,可是又向地方上伸手贪税的勾当?”

杨氏面上显出尴尬神色,点了点头。沈氏问道:“那这次……是怎么回事?”

杨氏沉着脸道:“我那嫁到御史台的弟弟,叫我要小心着些,御史那边已经发现了这件事,正要上奏章去弹劾户部。但我看,贺家二房没准已经知道了这事,并无怯意,还在往吏部走动。”

沈氏眯着眼想了想,道:“好大的胆子,吏部全是我家夫人的旧属下,他要行贿赂也要看准了门。”

杨氏道:“沈郎,你不要太轻视现在的官道。吏部衙门之中未必是清流,你我还能不知道么?”

沈氏微微颔首:“没错。即便吏部这关过不了,她也不怕。贺佳颖这左仆射做得好啊。”

贺家不过是普通朝臣,而公孙家不仅公孙合位高权重,现在更身系着皇后和太子的责任。以公孙合为首的朝官们,现今常如履薄冰。牵一发动全身的位置,想要像从前那般强硬对立,是不可能的事。杨氏叹息:“现在一看,倒是想起,原先贺家二房还有个善王可以忌惮,现今连善王也不管了。”

沈氏道:“善王一系,现在都不大显山露水。你们也别把希望放在善王身上,现今玉明郡主也许给了权家,我看善王是要扶权家一把了。”

杨氏有些试探地道:“那……不知皇后殿下……”沈氏轻嗤一声:“不过是小儿女的婚事,又有什么奇怪了?”

他心里却暗暗冷笑。不是一家人,谁会真正为这个家族着想?方才杨氏说起贺家的事情还一脸担忧,现在听到善王和权家联姻,就带着看公孙家热闹的意思,想从他口中听到公孙家是如何为这事伤脑筋。他看杨氏还投过来探究的眼神,微微一笑:“朝堂上长辈们的政见虽说不一致,可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出力,谁还能永远对立谁不成?权家若是起来了,以我们两家百年的交情,自然是高兴的。”

杨氏赔笑道:“沈郎真是大家风范,不愧是公孙家‘大掌柜’。”

沈氏好脾气似的笑笑:“都是你们混闹。快别乱叫,传出去怎么得了?”

“就让他们传去吧!”

朱雀禁宫之内,脾气一向温和的权慧忱挂着怒色。在他身边掩口轻笑的,就是那传说中“有高祖皇后之风”的堂弟,悦王侍君权慧昭。“殿下现今年岁长了,倒不似从前沉得住气。若是这样,下次我可不来跟你说闲话解闷了。”

虽只是玩笑话,但权慧忱听后,也慢慢平静了。以悦王出了名的交游广阔,想必听到些流言,也会想办法消弭。权慧昭能在他面前提起,便不是大事。反观自己,自从邬瑶离京,确实有些变化。从前,他未曾觉得女儿的远离有什么不对,也以为自己早做好了这种准备,从来就与女儿亲近极少。后宫差人都悄悄传言说“德贵君心冷”,他却也不多加解释,也从不怕这话传到女儿的耳朵里。让女儿觉得他一向心冷,总比离别之时才觉得被他抛弃,要好一些吧。但在这两年他才发觉,他刻意的躲避,却是因为他心中比女儿有更多不舍。直到邬瑶远去封地,他辗转无眠之时常常会反省,为什么现在对人父的身份如此在意,也在意着从前的过失。他想,做一个父亲,看护一个女儿,其实不是为了保护她,也不是为了延续生命和香火,更不是为了什么奉养终身的利益。是因为他渴求着来自孩子无私的关心和敬重,渴求着孩子依赖的眼神,渴求那声亲近叫出口的“父亲”。虽然都说双亲之爱大无私,可权慧忱直到女儿成年才懂得,孩子之爱才是大无私。尤其是邬瑶那样敏感、细腻、温柔的孩子,毫无条件、毫无保留、毫无隐瞒地把他敬着爱着。是他得到的更多,却回应得极少。当他后悔了,想要改过了,女儿却已经长大了。他的差事虽然没做好,时间却不会再等,已把他远远地抛在女儿背后。旁观女儿的背影一步步远去,再没有重新来过的资格。虽说宜瑶将来也会奉养他终老,但那只是礼貌,甚至是怜悯。而他的邬瑶,他自己的女儿,若是能得到他更多力量、更多支撑,会不会留下来,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千山万水,各不相逢?种种想法萦绕,让他渐渐无法冷静。今天乍一听到权慧昭跟他讲,外边传言权家要靠着善王之力起身,正触及他想到权家助力没来得及奉给邬瑶的心伤,忍不住要发火。权家也是四家开国功勋之一,不过是文人风骨,不愿与俗物同流合污才淡退名利场,谁又在怕?还算她善王是个有眼光的,并不与权家谈尚主。权家长女名义上是郡马,实际是玉明郡主嫁入权家为夫。民间言道,嫁乞随乞,嫁媪随媪。善王这正常婚嫁的态度,才是有些诚意的合作,而不是施恩提携。何况,这依靠、提携的字眼,就算当面去问,凭她陈流霜,敢说一句“当得起”么?提携权家的资格,只有皇上本人才有。纵使善王掌握天下又如何,称不起万岁的人,注定用不起权家的力量。何况在一门小儿女亲事里,妻夫相合才是它最大的意义。若要操控晚辈的婚姻来做合作的筹码,宁远侯府和善王府把自家的长女和郡主当成什么了?权慧昭说了几句家常的,又笑道:“依我看,殿下现在倒比当年更有皇家后宫的风范,这样很好。”

权慧忱想到年少时的权慧昭抵死不肯入宫,也散了愁烦:“清高如你,还不是做了皇家的夫郎,逃又能逃到哪去?”

就像整个权家,既然已在朝堂之上,逃又能逃到哪去?黑暗逐渐笼罩起朱雀禁宫,又是一个百无聊赖的夜。公孙呈早已解了发髻,随意披着件衣衫,手里拿着颗浑圆硕大的南珠把玩,案头匣子里,同样成色的珠子有十几颗。眼前有些暗,他将珠子放了回去,抬手剔了剔灯芯。正要合上匣子,忽然见宫女进来报道:“皇上驾到。”

云皇在公孙呈这里倒是比在别处随便得多,常常没使人先来命他准备,就随时到来。公孙呈多年侍奉倒也习惯,起身到门口相迎。云皇望见皇后的时候,他带着些睡意,披着件家常的单衣倚在门边,举着手挽发。垂着眼,专注于手上的动作,俊朗一如往昔。年近不惑的人了,还能这样温润优雅。褪去青年时的严峻面容,让人觉得仿佛杨柳春风。云皇也不必出声,直接走过去挥退了宫差。公孙呈松松挽了个发髻,才抬起头来一笑:“皇上辛苦了。”

云皇忽而伸出手来,在他脸颊上轻轻抚了一下,虚托着他脸颊,手心温热贴在他腮边。公孙呈有一息间的惊讶。这动作轻佻又亲昵,在两人年少相处之时也未曾有过。没什么先兆地被她轻抚一记,却看她神态温和自然,心中滑过一个字眼,是他从来没想过的。老妻老夫……他忍俊不禁,同时又微微歪了头,脸颊就又往她手心蹭了下。两人挨挨擦擦地向殿内走,云皇看到桌上的珍珠匣子,公孙呈就会意:“正打算拿那些制了首饰,待玉明郡主完婚的时候做个赏赐。”

云皇略一想:“定了谁家?”

公孙呈道:“定了权家灵字辈的长女,郡主下嫁入宁远侯府。”

云皇自己也是有儿郎的,听了这个有些感触:“流霜倒是舍得。”

公孙呈一边替她除簪净脸,一边笑道:“皇上如此说,可就不懂权家了。她们家标准严着呢。我家的四郎也给她家挑过,竟是个不够格的。虽然我也有好多不甘心,但谁让我家四郎比起玉明郡主,确实差着一大节?还是要在家多承训诫再出来的。”

云皇忽然想起:“朕听闻你家三郎和玉明郡主齐名,只是年岁小些。不如再留几年?”

公孙呈为她梳发,轻声问:“皇上是要给宜瑶留着?”

云皇笑了笑道:“宜瑶外祖父几年前就要走了宫里的教习,把三郎这样从小照看下来,不是要送进宫的意思么?”

公孙呈面上微微一僵:“皇上……”云皇见他有些紧张,侧过头来道:“无妨,总是要选人的。既然天命如此,让他们差不多同龄,倒也有几分这个意思,又何必拂逆天意?”

公孙呈并未轻松:“多谢皇上宽宥。臣侍定会劝诫母家收敛些。”

云皇想及邬瑶也要十七岁了,或者也要寻个合适的齐王侍君,就对京城小儿女们的亲事感兴趣。聊到这里,又道:“四郎现今多大了?什么样的性子?”

公孙呈听了就懂:“十三了。是个孝顺良善的,也不怯生。只是性子活泼太过,有些贪玩,学业上不大有心。”

他知道云皇的意图,所以将优点缺点都摆明了出来。又道:“皇上何不召邬瑶回来过年,早下诏也可多相聚一段时日。到了冬日,在宫里做个聚会挑好了,元宵佳节再将挑出来的儿郎们聚在一处,让邬瑶和慧忱都相看相看,也热闹,也自然。”

云皇笑道:“原来你早也想好了。就以你的名义唤她回来吧。”

若是皇后相召,又是皇后出面安排这场选秀,算是成全父女之情,也好给权家一个善意。公孙呈这便会了意,点头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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