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凯没有躲避，他拿着拐杖，帮助兰花打自己，“兰花，只要你能好起来，你随使劲打。”

他觉得只有感到身上的疼痛，才能减轻心理的疼痛。吃过午饭，唐德荣回去，沈凯到集市上，买了一双棉鞋给兰花穿上，又买了一些兰花爱吃的糖醋栗子、葡萄干、香瓜子等，他看天色不早，准备回去。“爸，您照看一下，我去找找雁南，天不早了，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骑车都要四五个小时，即使到那就回，现在也没有到家。”

水芹说，“我去村头看看，心里实在着急。”

说完，系着围裙就走了。炭火逐渐小了，沈凯找了斧头，劈了点木柴放上去，橘红色的火焰在燃烧，屋里暖和起来。他木柴劈成一堆，放在门后，如果再不走，怕赶不上回去的车。正着急时，兰花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他过去，原来兰花要上厕所。他扶着她到茅房，风裹了过来，兰花拄着拐杖，站在那浑身哆嗦。沈凯过去，抱着她。他把她抱回来，放到那张刻有百年好合的床上，两鬓花白的脑袋在纠缠：“兰花，对不起。你还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么？”

“那时候，四周都是望得见天空的破房子，你穿着好看的大红棉袄，我们在这里拜了天地。”

沈凯亲吻着兰花，他要把这么多年的愧疚，用自己的行动还给兰花。兰花的呼吸急促起来，张着嘴，头用力向后仰，嘴里开始模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他更加用力，他知道只要兰花能想起过去的幸福，一定能从沉睡中醒来。“兰花，对不起，不是我不要你，是因为我给不了你更好的生活，我不想你跟着我受罪。你记得生小超那天，你在这床上疼得打滚，我站在门口陪着你哭，那时我们很幸福！”

“好，兰花，知道我是谁？”

“沈凯！”

“沈凯是谁？”

“是我的丈夫，是三娃的爸。”

“兰花，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沈凯滚烫的泪水，滴在兰花的脸上。兰花伸出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沈凯紧紧抱着兰花，两个人都成了泪人。一直到晚饭，水芹、雁南都没有回来。沈凯把兰花的衣服穿好，坐在炭火旁。除夕的烟花多了起来，到处洋溢着过年的喜庆。那欢快地鞭炮声，在乡村的上空回响，空中那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烟花，随着一声炸响，在空中盛开，如五彩的波斯菊，装点了深邃的天空，煞是好看。“水芹！”

水芹刚进门，听到有人叫，她愣住了，继而跑过来，抱着母亲。“妈，你记得我们了。”

“我记得一点，像碎片，断断续续，一想到头就会疼。”

兰花的眼神不再如以前的盲目，无神。“妈，你真的好啦？太好了。”

水芹扑在兰花的怀里。沈凯开门出去，迎头碰上了一人进来。“雁南，你回来了？”

沈雁南摘下帽子，脱下大衣，呵着两手：“天太冷了。”

“快到炭火这里来，哥呢？”

水芹问。“过完年就回来。”

沈雁南说。“你真的见到我哥了？”

水芹很是惊喜，“妈，太好了，大哥也找到了。”

“那我回去了，你们好好照顾你妈妈！”

沈凯要走，“不是说过，这个家不欢迎你来吗？”

水芹赶紧拉着雁南，“雁南，快不要乱说。天不早了，您快回去。”

水芹起身，送到门口：“您这大年夜就要在路上度过了。”

沈凯拖过自行车，“没事，照顾好你妈！”

骑上自行车，消失在夜幕中。兰花睡了，水芹进来：“雁南，真找着哥哥了吗？”

沈雁南摇摇头：“我到她家一问，说我哥四年前走了就没有再回去。那个要嫁给我哥的女孩，已经结婚了，都生了孩子。”

“那哥哥到哪去了呢？”

水芹问。“这也是我在那问的，他们都说我哥是自己走的。我问了他家邻居，那时候，常常看见我哥一个人蹲在他家草垛子旁哭。”

“那家女人太厉害，人很胖，说话盛气凌人。其余人还好点，不要说是哥，就是我也受不了那股凶气。有些时候，他们还不给哥哥饭吃。”

其实，水芹哪里知道，雁南去了以后，那远房亲戚家也遭到一劫。雁南听村上的人说，他们叫沈超干活也罢，还常常不给饭吃，有时，就让沈超在外过夜。他非常恼火，回去把他家的门拆了，把他家的除夕一桌饭，砸了个稀巴烂。他家的大闺女婿柠着大砍刀要和沈雁南拼命，雁南欺身而进，一个反空手，夺刀在手，一家人吓得不敢上前。“如果找到哥哥便罢，找不到，我还会再来的。”

沈雁南丢下刀，走出门。这些他不敢和姐姐讲，不想让他担心。姐弟两一边聊一边守岁。到夜里三点多的时候，兰花也嚷着要起来，他们把兰花扶到炭火旁。“雁南，你大哥找着没有？”

兰花说。“妈，您真的好了？”

兰花伸出手，摸着雁南的头，“昏昏沉沉这么多年，感觉像在做梦，现在梦醒了。找着你大哥没有？”

“他过完年就回来。”

雁南拉着兰花的手：“妈，您怎么突然醒来了？”

兰花脸一下子红了起来，雁南很是奇怪。“今晚的妈妈，很美！”

雁南看着她说。“三娃，在外面怎么样？听说你不见了，妈妈气急攻心，头脑开始混沌起来。”

雁南把在外的四年经历一一讲了一遍。水芹和兰花听得时而流泪，时而惊喜。“当一个人陷入绝境的时候，也不能放弃。坚持一下，很可能迎来柳暗花明又一村。”

雁南说，“这就是所谓的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吧。”

“雁南，帮助过你的人，一定要永远记在心里。”

兰花说，“尤其是女人，更不能负人心。我的三娃长大了，都有女朋友了，以后更要有责任才行。”

想到吴美丽，雁南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去看看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