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活的天平不再平衡的时候，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会发生倾斜。沈凯感觉到周睿现在对于自己的冷漠，他很想改变这种局面，但是他没有文化，又进入中年，只能做一些出苦力的活。“我看看今晚的月亮。”

沈凯说。“今晚的月亮有何不同吗？”

周睿过来看看天空的月亮，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看看，我今晚的睡衣与发型，怎么样？”

周睿两眼满是喜色。“非常漂亮，具有大领导的气质。”

沈凯看了一眼，“不过要注意领导形象，整天打扮得像去走时装秀，会给你的女员工造成心理压力。”

“女人就要美美的，现在我们的春天来了，你还想让我穿冬天的衣服，那么臃肿不堪，像老太婆？”

周睿说。“现在不都流行穿军装吗？你穿上肯定也好看。”

沈凯说。“我怎么闻到一种酸酸的味道？男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周睿嘟哝着走进自己的房间。两个人不知从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各睡各的床，各睡各的觉，彼此门也会开着，也能看一眼，却就这样静静地，他不去，她也不来，中国好邻居式的婚姻生活，如果不是那天夜里周睿喊头疼，他还不会到她房间去。诊断是病毒性感冒，要住院一周，就这样，在医院里他和雁南他们相遇。四年不见，雁南成了一个帅小伙子，像电视主持人一样，西装笔挺，一口标准流利度普通话，一看也是精明的小伙子。水芹最像沈凯，高高的鼻梁，精致的五官，尤其是那一米73的身高，站在那像模特一样好看。“他们娘仨现在怎么样？”

他忽然想到兰花和雁南的话，连忙强制自己不去想，可是越不让想，他越是想得厉害。当初，随着周睿进城，他觉得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事情，现在变了，他变得低头走路，低头看人，那种沉重的自卑感，把他挺拔的身躯，压得越来越低。他忽然想到“门当户对”这个词，也许，老祖宗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是正确的。当初，他明知周睿是只金凤凰，但是他认为只要对她好，一定不会飞走的。十八岁那年，表哥结婚，沈凯是伴郎，兰花是伴娘，当时他看到兰花时就喜欢上了她。兰花梳着两条黑油油的大辫子，一说话，两个深深的酒窝，面前有两个很可爱的小虎牙，一笑，就露出来。闹洞房的时候，他故意抓着兰花的手不放，他和别人一样，闹得兰花把喜烟喜糖都拿出来。兰花很是爽快，把烟糖一股脑地塞给他。就这样，他们开始了交往。兰花家离他家能有五公里，他每年都会去一次，看着兰花的笑容，他开心；听着兰花的声音，他犯傻；一天见不着兰花，就失魂落魄。兰花在家是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兰花母亲原来不同意兰花那么早谈对象，沈凯不说话，始终坚持每天都去，跑了两年，没花一分钱，把兰花领回了家。兰花母亲还给兰花不少陪嫁，光被子就有四床，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才有像模像样的一张木板床，他的叔叔亲手雕刻了百年好合的一张床。在那张床上，连续生了三个孩子。月亮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云层，看不见了。沈凯才起身躺倒床上，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除夕一大早，雁南放了一挂500响的小鞭，水芹拿了一件黄大衣给他穿上，在一阵清香中，他骑着自行车出发。水芹看着雁南远去的身影，站在门口，看他远去，才回到屋里。将兰花穿戴齐整，早饭吃罢，唐德荣骑着自行车过来，他搬下一只纸箱，里面是兰花爱吃的苹果，又提出一挂足有十斤的猪肉。“谁让你买这些的？”

水芹过来，接过猪肉说。“过年都用得上，你们今年回来过年，我挺不习惯的，连我妈昨天都去找了你们两趟，今天我才告诉她，你们不回去过年。她赶紧让我把这些送过来。”

唐德荣说完，把自行车支好，走进屋里。“赶紧来烤烤手，天冷吧？”

水芹说着，递了一个板凳。唐德荣拿下黄军帽，脱下长大衣，坐在火盆边烤火。“再有几天就立春了，天气就不会再这么冷。”

他看了四周问。“雁南呢？”

“雁南说去把哥哥找回来，过一个团圆年。你先帮我照顾一下妈妈，我先忙会儿。”

唐德荣扶着兰花坐到床上，削了一个苹果，陪着兰花坐着。中午，一直等到12点半，不见雁南回来。正着急，门被推开了，寒风携着冷气扫了进来。“爸，您这是？”

“水芹，爸爸知道你喜欢军装，这是我特意给你买了一套，给你妈妈也买了一套。不知合身不？”

沈凯把衣服放了下来，“今天是除夕，我和你周阿姨商量好，陪你们过除夕，陪她们过初一。”

他大声说着，把衣服拿出来，给兰花穿上。“我不要你，滚开！”

兰花脸色涨得通红，半天憋出这个句子。“兰花，对不起。就在这间屋里，你为我生下两儿一女，那时候我年轻气盛，不知道珍惜你，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骂我一顿，我心里才会好受些。”

“爸，女人的温柔是男人宠出来的；妈妈今天的这个样子是你冷出来的，您伤她的心太深了。以至于她在痛苦里不能自拔。”

水芹接过衣服，轻声哄了会，把衣服慢慢穿了上去，还真是合身。“爸，多来看看妈妈，把她已死的心，复活过来。相信您一定能做到。时间不早了，一起吃饭吧！”

水芹说，边吃边等，何况唐德荣也要早点回去。”

唐德荣听水芹这么说，赶紧去把饭菜端来摆好。水芹拿出一瓶雁南准备的大曲酒，倒在碗中，“为了今年的相聚，干杯！”

“不给你喝！”

兰花忽然站起来，举起拐杖，往沈凯头上打来。“兰花，你尽管打，只要你能好就行！”

沈凯坐着不动，水芹连忙过来阻挡，兰花的拐杖已经真真实实地打在沈凯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