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原原本本告诉顾依？怎么可能，这不是自掘坟墓嘛！这一路上，言诺一边儿骑车一边儿想着该怎么解释，必须得半真半假、合理缜密，否则稍有漏洞都会被顾依捕捉到，毕竟顾大记者的威名可不是凭空得来的。于是，在言诺高超的语言艺术面前，事情经过就变成了：他们人多势众想勒索，自己只能先把王鹏引开单独对峙，然后想方设法拖延时间并寻找机会，本想趁着王鹏不备袭击他逃跑，没想到激怒了王鹏，他来回躲避，多亏孙殿星帮忙报了警，警察及时赶到救了他。配上言诺坦率真诚的神情，过程中还加上了一丝强压下去的后怕和委屈，“言大影帝”的表演技能可谓是点亮了，顾依只能软了心肠信了他的话。鹅毛大雪飘飘洒洒直到傍晚才见停，今天下午天气不好也就不可能出摊了。照旧准备好第二天的食材后，顾依开始校验言诺的学业。其实言诺的成绩很不错，这个懂事的孩子知道上学机会有多么来之不易，90年代虽然也有九年义务教育，但却需要支付高昂的费用——小学的学费、课本费、学杂费加起来就要180块，家里减衣缩食倒也能凑凑，可初中的教育开支就涨到了300块，至于想去好点的学校，择校费得2000块起。农村家庭哪儿有钱啊，大多是爸爸外出打工，妈妈留在家里照看孩子和田地，老人能帮上忙的，就帮忙照顾孩子和田地，夫妻俩都外出打工，打工也是卖力气，多的每天挣个二三十，少的也就只有十几块。至于为什么不能不种地？农民要交公粮啊，碰上丰年倒也罢了，要是碰上天公不作美收成不好，农民辛辛苦苦一整年不仅粮食交不够还要倒贴钱的，什么农业税、特产税还有“三提五统”附加税都要交足。一个镇只有一所小学和一所初中，想上高中得去县城里，眼看着学生们因为没钱交学费一个个辍学了，镇政府也着急啊，没办法，只能免了择校费，择校费倒是免了，可校园条件就艰苦多了。教室是一排排平房，里面的桌子凳子早已饱经沧桑，虽然晃晃悠悠却也还在坚守职责，屋顶都裸露着房梁，大风呼啸而过，上面的灰尘就会飘落下来，有的落在地上，有的则落在书本上，擦一擦再继续听课写字。至于操场，就是块空地，虽然泥土都被踩实了，但跑起来还是尘土飞扬的。饶是如此，很多家庭还是把孩子送进学校，毕竟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难道以后还要走他们的老路吗？不行，读书改变命运，咬紧牙吃点苦也得供孩子上学，能考上中专最好，考不上读个高中也行，说不定就是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大学生了。你没看错，90年代的中专是很难考的，在考不上中专的情况下才会去考虑上高中，不过现在反过来了。当年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只要读3年中专，国家就给分配工作，可以提前挣钱反哺家里，这可比读高中上大学划算多了，更何况读了高中也不一定能考得上大学啊。至于97年开始的并轨改革取消中专生包分配，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也是后话了。原身是全镇第一，成绩在全县也都排得上号，是完全有机会进中专的，却还是因为高昂的择校费被迫选了读高中。中专的择校费5000起，好点的专业能到8000元。县一中是全县3所高中里升学率最高、教育质量最好的了，择校费要3000，当然，如果你是全镇第一考进来的，就免了这笔钱，而原身就是其中的一个。可500元的学费和300元的学杂费还是要自掏腰包的，这祖孙俩是打死也掏不出来呀。那堂婶一家为什么要大发善心地供原身读书呢？难道她是大善人吗？如果是，那为什么又在原身高考后翻了脸，难道只是因为原身没拿到录取通知书吗？且不说这个已经出了五服的堂叔压根没多少血缘关系，最多算个远房亲戚，平时根本不走动，却忽然找上门说要供原身上大学；就拿堂婶平时贪婪自私、尖酸刻薄的性子来说，怎么会同意供一个非亲非故的丫头读书呢？顾依陷入了沉思，眉头渐渐皱紧，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卷子，不对，原身对这次的考试似乎是很有把握的，难道真的发挥失常？莫非……“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看着顾依紧锁的眉头，言诺觉得有些碍眼，出声打断了顾依。“哦，没什么，这题没问题，你继续做吧。”
顾依的眉心被骤然抚平，她抬手把碎发撩到耳后，指尖沾染的油墨在脸上留下一抹痕迹。扑哧一声，言诺笑了出来。“嗯？怎么了？”
顾依有些懵。“哈哈哈哈哈哈……”顶着花脸的顾依茫然地眨了眨杏眼，看起来越发娇俏呆萌，言诺笑得更起劲了，到底还是用手指轻轻抹了下那道墨渍，在顾依面前晃了晃。顾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看言诺笑的开怀，恶向胆边生，趁其不备，把染墨的手指在他脸上抹了一下。看着言诺怔住了，顾依很满意：“哼，让你笑我，快做题。”
看着她狡黠又得意地样子，言诺哑然失笑，到底还是乖乖做题了。散发出淡淡墨香的卷纸上记录着各科老师认真的笔迹，油墨卷子是一个时代的记忆，把要出的题目用钢笔刻在蜡纸上，然后给油印机添墨，再拉动如同烧火棍一般的油墨辊，拉动一次就印好一张卷子，一个班级四五十个学生，就拉动四五十次。言诺一手写着卷子，另一手则摩挲着手指，回味着刚刚的触感。细腻滑嫩的肌肤有些微凉，仿佛有一股电流般从指尖蔓延到全身，让言诺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顾依则翻看着笔记，这几天她把所有教材都细细看了一遍，加上原身很好的学习底子，知识基本上都被捡了回来，至于96年的鲁省高考嘛，言诺还真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