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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一线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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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一声,一声,又一声。每当夜幕降临,那沉闷的捣药声就会从生灵门的幽阁里传出。幽阁四周,虿虺横行,人们都说是因为生灵门掌门人娶了个不详之人,才使得后山成了阴诡之地。又有人说,子墨医者娶的女子在炼妖蛊之术,才引来了这些。女子死后,此处便成了禁地,那些毒虫野兽也不知所踪。但几年过后,屋里又传出了捣药声,伴随着阵阵哀鸣,像冤魂在哭诉……曾有弟子偷摸着去后山打探,撬开屋子的门锁,摆放整齐的器皿与药材虽未染灰尘,却并没有人动用的迹象。之后那两名弟子被逐出师门,北行的路上被人灭口…………“你说得不错。”

眼前的男子露出了赞赏的神情,与这表露出的和蔼可亲的态度不同,他的话里却透着一股生疏。苏玄清楚,这人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尹萱也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仍称呼这人一声“父亲”。“不过,有些不精确,”男子话锋一转,“兰煦草只有根茎脱离土壤,才需要以血为食,否则会快速枯死,只要解决这点不会有什么问题。”

作为一派掌门,名声远扬的子墨医者,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强大的威严。苏玄自然也在这气场之下,只能静静地听着。“但被蛊虫寄生的兰煦草就不一样了,它们外形上看不出任何不同,若有人以血饲之,蛊虫会借此更换宿主。”

“难怪之前父亲送来的兰煦草与姐姐送来的,虽都没有土壤,但差异却是如此之大……”想着两次收到药草的不同之处,苏玄觉得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却又说不上来。男子明显注意到了这点,伸手拉开了他遮掩着伤疤的衣袖。“何时受的伤?”

给苏霓笙老妇人解药那日,苏玄就受伤了,伤口不严重,一直用衣袖遮掩着苏霓笙便没发现。否则按照她的性格,定会拉苏玄去找爹爹细致检查一番。“那天石臼突然裂开,我未注意,划到了。”

这伤不是大问题,也没有影响到自己制药,而眼下的一切,自己疏漏的好像就是那天的事。苏陌弦眼中神色复杂,看着眼前的男孩,他想到了男孩的母亲,从样貌到学识修养,几乎都完美地延续了下来,剩下的这份气度、遇事的这份泰然自若……“莫非是在姐姐第一次将兰煦草递给我时…若真如此,这蛊虫还会蛰伏以待时机不成?”

男孩越想越觉得这蛊虫恐怖得很,毕竟通常寄生之物,往往与宿主共存亡,若真像这种可自行脱离更换宿主的……“因为你的血,吸引了它,”苏陌弦打断了男孩的思绪,“这蛊虫当时应未完全寄生在霓笙身上,所以才又依附到了这草药上……”“想必这蛊虫此处不通。”

苏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苏陌弦见了,忍不住轻笑了笑:“非也,你连对付他们的法子都有了,怎知这不是此物的机灵之处呢?”

见男孩未理解自己的言外之意,苏陌弦接着说道。“它将自己伪成此草,还能得你所饲之血,若是一早暴露,附着于你身,怕不是现在化作灰这么简单了。”

似乎提醒了一件重要的事,男孩一方面感慨此物的精明,另一方面佩服子墨医者的独到见解。而苏陌弦说完这些,好像担心着其他什么事,眼神在男孩身上又扫了扫。“你近日身体可有何不适?”

男孩自然不明白此话真正的用意,想到方才被焚尽的蛊虫,他以为苏陌弦是担心自己炼药受伤,便轻轻摇摇头。直到最后,苏陌弦都未提清幽散之事,随着门的“吱呀”声,那高大的身影抱着昏睡的苏霓笙,消失在门外……听着上锁的声音,男孩眼中的喜悦神色终是消失。端起桌上的蜡烛,他小心地掀起一旁的一块可活动的地板,顺着搭在下方的梯子,整个人小心地踏了下去。一旁的木板慢慢被移动到原位,屋子里又变回无人的模样……“师父,小师妹怎么了?”

晚间,有弟子手提灯笼途经山路,见苏陌弦怀抱苏霓笙,匆然下山之样,不禁问道。面前之人手中红烛映面,颜丹鬓绿,轩然霞举。“墨识?”

子墨医者双眉微蹙,轻轻唤道。那弟子应声,上前将烛光往另一侧照了照。他入门得晚,所学稍逊于同门,尚不能下山,便揽下巡山事务。“今日之事莫要声张。”

“是,师父。”

“包括山的那边,也不可透露半分。”

那弟子听到这话瞬间惊得身体绷直了,见苏陌弦未点破其他,便紧跟而上。“他的心思,我最是明白,如果真到了那天,他要背负的,将是一辈子……”“师父……”“其实那是个好法子,但我无法做到那种地步,那样生灵门便不再是生灵门了,与其这样,倒莫如世无生灵……”苏陌弦一路说的话,让执灯的弟子听了心里直犯怵,不敢多语,只侧耳聆听。这生灵门,是不如从前景气,不仅是因为张宗仁带走了一波能力显著的弟子。自不知从何而来的蛊虫事发以来,那些寻找兰煦草的弟子,又有不少折在外面。沁岭峰本就常年云雾缭绕,雨丝霏霏,那穿透云层的两座山峰,犹如两座孤岛。尤其西峰,离岛而去的弟子,再回这岛中的,越来越少。此处,怕是真要变成孤岛了……苏陌弦怅然,想着曾今此处,若非兰煦,倒也不至于如此……“师父……?”

身边的弟子轻唤,苏陌弦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孩,终于下定决心……“墨识,有一件事你需要谨记……”……幽阁里,药香味在空中弥漫着,若换作常人,定会厌恶这味,或是对这味道产生恐惧之心。而久居此处的男孩不同,这种药味让他莫名的心安。药格中的草药又少了一种,苏玄看着一旁缓缓流注的水,浮箭上的刻度又被漫过一截。这么久了……心中隐约传来的不安,让向来专心研药的身影失了神,手中的药罐不慎打翻。回过神,正欲责备自己怎么犯这种错误,俯身捡东西时,一股咸咸的味道不知不觉中从嘴里蔓延开……心口处传来的窒息感,就如同当年初进这禁地所遭遇的一般,绞得苏玄无法呼吸,耳边的尖鸣不断,让那大脑受胀痛折磨,一张开嘴,血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月下几个黑影鬼鬼祟祟,个个身轻如燕,在这迂回曲折的谷中穿梭着。“我们是直接闯进去吗?”

隐于这视域窄小之处的幽阁冒出屋檐一角,其他部分都隐藏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这几个黑影再次从蔽身的巨石旁探出身,一片漆黑的谷中,只见几点绿莹莹的光点。它们互相簇拥着,碰撞着,越来越多,不多时便布满山腰,如盏盏天降的神灯。“可真是天助我等!”

一个黑影狂喜,正欲动身,另外一人按住了他。“此事太过蹊跷,若是引来子墨医者怎么办?”

“放心,他在苏宅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剩下的生灵门弟子早为了兰煦草去往方灵山,谁能想到会有人来幽阁?”

这话似点通了几人,他们互相点了点头,飞身前往眼前的屋子……汇集而成的萤点,如绦带,从幽谷中蔓延而上,景观之壮阔,引得附近的村民出门围观。“这是怎么回事!”

那萤火冥冥之中似受到指引,在上山的道路上搭出一道天梯,快到山腰时,形成绦带的速度慢了下来,却仍是绵延不断地上升着。“这…与那日倒是相似啊……”一位老人遥望着西峰,诺诺低声,站在老人身旁的孙女不明白,摇晃着老人的胳膊,一直问是什么事情。为老人伴侣诊治完伤的贾墨识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远处的光亮先是一愣,接而满是震惊之色,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事。“老人家,大娘已无大碍,日后还需再多修养才好。”

老人听了频频点头,见那名弟子转身就要离开时,猛地握紧了他的手。贾墨识明显被吓到了,镇定地露出一丝笑容后,正要抽回手,却发现老人握得更紧了。“老人家……?”

“大凶——”老人脸上的表情抽动着,终于轻轻说出了这两个字,贾墨识立马反应过来,一个转身抽出了腰间的利剑。贾墨识虽医术不如其他弟子,但人很机灵,在这僻壤之地竟然能遇得一户人家,本只是觉得蹊跷。行针时多有试探,也没探出个什么风,这回儿竟然主动冒出破绽。面前的老人瞬间换上了一件黑色斗篷,本伛偻的体态已经不见,身杆直挺。旁边的孙女则变成了一个模样可爱的小侍女。“不用担心,我家少主从不为难人。”

小侍女粉嫩的双唇,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如同会说话般。“那为何阻我?”

黑色斗篷微微抬起,比脸大出不少的帽缘将那张脸遮得严实,里面的人到底是什么表情无法看出,只看到大片的阴影。“少侠言重了,只是时机未到……”好听的少年音,音色气质,彬彬有礼。“你们的好意,在下心领。”

贾墨识双手抱拳,再往前几步后,发现对方也没拦着,便轻松运功,清风细叶下,白色的衣摆在空中飘舞着……“少主哥哥就这么让他离开了?”

女孩看向不远处的生灵门,有些惊讶。那黑影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屋内给床上的老妇人喂了颗什么进去。“无妨,有些事注定无法改变……”……门上的锁被轻而易举地打开,踏进屋子的黑影觉得屋内看不真切,立马点燃了火折子。微弱的光火下,怎么也照不出个所以然来。“人在哪里?”

眼前,一条藤席铺在地上,旁边的案板上摆放着几沓竹笺,一旁还有一个药格,已是许久未用过的样子。“暗阁的消息不会出错,此处定有机关暗道。”

那透骨的恶寒之感,让眼前几人加快了查探的动作,每一处药格,每一处木桩,都生怕有机关,容不得一丝疏漏……“叮——”一阵清脆的细铃声,地上的身影终于勉强抬起头,发现那从活板旁牵引而下的麻绳上,悬挂的银铃正摇动着。这声音,有人在上面……苏玄咯出一口血,眼下的画面,似乎与八岁那年重叠。那年,他好不容易登上云梯成为子墨医者的内门弟子,但不久后却被关幽阁。进幽阁的缘由,似乎不那么清楚了,依稀只记得母亲尹萱的灵堂前,家仆夷指气傲的神情,众人一簧双舌的斥责,父亲雷霆之怒下的决然……那时的他,命悬一线…………苏家古宅,长廊迂回,庭院中央偌大的染缸里,石青色的墨染泛着点点沙砾般的石状貌纹。苏家二子,一人经商,一人行医,虽出同根,却形同陌人。长子持家,事无巨细,却常年不娶,反倒是次子先得意中人。苏霓笙出生时,苏家为她置办满月酒,杯酒交酬,人兴勃勃。挽着长发的夫人与夫君同坐桌席,两人脉脉含情。次子夫人甚美,温柔贤惠。携女与夫同行江湖。日子清苦,却心中怡然。时过两年,夫人再怀身孕。次子心优,于山腰盖制一屋,可沿山路往返苏宅。人情似纸张张薄。夫人每回苏宅,必受族人讥讽。首因,模样变化,疲态尽显。其次,府君北往,非数月时日不得归。两月,北上之人复返,身边跟随一女子。女子身形娇弱,螓首蛾眉,着紫衣绸罗,眼波流转,顾盼生姿。入夜,竹榻之上,夫妇寥寥数语,却是迁思回虑。数日后,苏宅张灯结彩,次子又迎娶一人,竟是北上带回之女……“这云梯,得是好几年没有出现了吧……”生灵门的登山路上,那通天的萤光,连接成一条长长的梯子,如架于夜空,毫无支托,萤光传到了千里之外,只剩一道细细的银丝。苏陌弦站在苏宅的阁楼,听着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脸上毫无波澜。他刚被服用软筋散,此时体内真气滞涩,困在这院中只能眼睁睁地观望着远方。“我知道你是一个重诺之人,待时候到了,你们约好的信号会发出,你说肖湘门的那帮人会不会动身?”

手中纸扇轻摇,身后那人很是惬意,哪怕说出的话没有回应,也不急,反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我可是听说了,厥北那皇帝一直在找他,而这次,还有断机门的人帮忙,”手中的扇子缓缓收起,只轻轻一步,腰间佩环便轻轻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眼下局势,不知你可后悔?”

“没想到你已经如此不择手段。”

苏陌弦的目光终于从远处的山谷挪开,悠悠说道,不想身后的人却大笑了起来。“我这也是为了你好,那孩子本就与你无关,搭上两条命已经够了,再这样下去,不值。”

轻搭在衣袖上的手默默攥紧,缓缓转身,苏陌弦难得地正视着面前之人。“尹萱,也是你害的?”

“在你眼里,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眼底被冤枉后的委屈与无奈,在看到苏陌弦那自我怀疑的神情后,那人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哈哈哈,没办法呀,谁让她命不好呢?”

瞬间的变脸,触动了苏陌弦那根愤怒的神经,快步上前一把拎住他的衣袖,两张长相相似的脸就这样盯着彼此,交织着的愤怒……终于,其中一人收敛起了怒火,唇角微微上扬着。“别这么大的火气嘛!至少…怎么也得等霓笙醒过来,不是吗?子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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