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后金军们几乎每个人都穿了两层护甲，也难以近距离挡住长枪的穿刺。　　一轮突刺，霎那间杀死十余个后金军，李自敬眼中杀气一闪，再次大吼下令：“继续上前一步，突刺！突刺！——”　　长枪兵们全都上前一步，再次突刺，嘴里每刺一枪，俱都大喝一声：“杀！——”　　后金军们又被刺伤几人，其余侥幸逃脱的人，全都惊恐向后退去。　　后面指挥的牛录额真，看了看天色，夸口的半个时辰早已过去，他眼看攻上城头的勇士又被杀退，心中焦灼慌乱，想到城下阿济格那阴骘的表情，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牛录额真心中发狠，知道不能再等下去，要尽快组织反攻，稳住占领的地盘，扩大优势，以人命撕破乡堡守军的防线。　　他厉声喊道：“所有身穿铁甲的兄弟，全跟着本官上前，不攻下乡堡，本官自裁以谢上官！——”　　他身后站着的白甲们，全都有些犹豫，看着跟役们被一个个刺杀在面前，临死前凄厉的嚎叫，让他们好不容易被赏银激起，登上城头的勇气，惊散了大半。　　牛录额真见状，心中明白麾下们想法，忍着怒火，再次喊道：“随本官前去撕破防线的儿郎，每人再赏赐白银五十两，牛马牲畜十头，许三天不封刀！——”　　此言一出，顿时身后响起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这个世道，十两白银可以冒生死风险，二十两白银可以背弃信仰，五十两白银，那就可以玩命！　　很多人的命，连五十两都不值！　　白甲以及其他跟役，还有几个活着的拨什库，只要身穿铁甲，手里有护盾手牌的，全都纷纷上前，站在牛录额真身后。　　牛录额真数了数，跟在自己身后的差不多五十余人，全都身穿全身或半身铁甲，左手拿手牌护盾，右手长枪牛尾刀等。　　“前面的兄弟，向两侧散开，给本官留出通道！——”　　牛录额真大喊，前面苦苦格挡的刀盾兵，顿时向两侧散开，给后面的人留出通道。　　“踩着地面的尸体，手牌，随本官冲啊！——”　　后金军纷纷朝着响水乡堡守军杀去，牛录额真一刀斩断刺来的长枪，猛的上前，手牌卡住断掉的枪杆，顺势一刀，将长枪兵砍死。　　又有两把辅兵长枪刺来，牛录额真不管不顾，大喝一声，只取一人砍下，将辅兵脑袋砍掉。　　另一个辅兵的长枪，先被手牌挡了一下，滑刺到铁甲上面，只在坚固的铁甲上，留下一串火星，没有造成伤害。　　其他后金白甲们，也仗着手牌与铁甲的防护，欺身砍杀，只不过短短片刻，第一道防线的守军，就被砍杀二十多人。　　无怪伤亡如此惨重，被砍杀的人中，几乎全部是辅兵青壮，他们没有经过正规的刺杀训练，一旦刺出的长枪被格挡落空，就会瞬间出现愣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被厮杀经验丰富的后金军们斩杀。　　辅兵青壮们被斩杀，其他人见到惨状，脸上表情纷纷大变，露出了恐惧之色，虽然依旧遵循号令刺枪，但力道与准头，与刚才相比，差了很多，杀伤力大减，后金军们则在金钱的刺激下，此消彼长，个个如狼似虎。　　艾能奇，孙可望二人见此，瞬间目眦欲裂，大声呼喝酣战，试图以自己的勇武，来重新唤醒大家的斗志，他二人纵然连杀数人，也难挽救第一道防线的败退。　　李自敬大声吼道：“响水乡堡虽大，但我等身后就是妻儿，已无可退之路，兄弟们，杀后金鞑子啊！——”　　李自敬身侧众辅兵们，纷纷大吼着，扬起大刀铁锹，冲到败退的正兵身边，朝着后金军们，狠狠的砸去。　　骤逢乱砸而来的木棍铁锹，后金军们吃了个大亏，被砸的脑浆四溅，鲜血横流，惨叫连连。　　有了辅们的参与，败退的长枪兵刀盾兵等正兵，也渐渐重新鼓起余勇，稳住了后退的脚步。　　说的很对，响水乡堡虽大，可身后就是妻儿，已经退无可退了，畏惧恐慌，哪怕死亡，这些都不可怕，没有什么比妻儿死在眼前，家园被毁更加可怕的事情了。　　所有人都在拼命，红着眼睛，吼叫着刺出长枪，可是渐渐的，其中的老人最先气衰，体力不足，短短片刻之后，挥动的大刀铁锹就已经无力了。　　渐渐的，辅兵们也喘起了粗气，手里刺出的长枪不再迅捷，接着是长枪兵，连续间断的厮杀两三天，所有的人都疲惫至极。　　牛录额真得意的大笑，手里的刀砍的更快，力道更大，其他官兵，也都振奋了，全都加快了攻击频率。　　一个个辅兵战死了，一个个青壮被砍杀，阵线早已不成了阵线，艾能奇，孙可望不甘的嘶吼着，像脱离狼群的孤狼一样，站在所有人的前面，棍枪大刀挥动，挡下一次次的刀砍矛刺。　　可双拳难敌四手，艾能奇，孙可望二人的战甲被刺破，被砍烂，接着战甲里面的身体，被砍伤，被刺穿！　　艾能奇，孙可望脸上第一次出现绝望之情，所有活着的乡堡人，脸上也都是带着绝望，哀泣不已，也许身死就在下一秒。　　艾能奇踉跄着朝着李自敬走来，单膝跪下：“大人，你先走吧，属下留在这里阻挡！”

天色已经全黑，艾能奇被血污糊住了眼，天黑视线模糊，几乎看不清黑暗中李自敬的表情。　　就在艾能奇，孙可望二人再次准备劝说时，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负责在城内安民，后勤，组织民壮的响水乡堡佥书官张峰上来了。　　他来到李自敬面前，压低声音但仍掩饰不住兴奋说道：“禀大人，怀远乡堡，无定乡堡，银川关的援兵到了！”

黑暗中，李自敬陡然喘出一口长气，这次轻身前来第一次，差点把自己玩死，没想到后金军仅仅一个牛录的战力，就这么强悍。　　所幸三个地方的援兵，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否则自己真要后悔莫及，也庆幸下面观战的后金镶白旗副旗主阿济格不知道自己这条大鱼在城内，否则早就大军一拥而上，从四面城墙合围，自己等人纵然三头六臂也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