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牛录额真亲自领兵上城，倾尽一个牛录的人丁，所有的哪怕后勤医师也拿着刀上来，攻势骤然猛烈起来。　　眼下，攻城的这个牛录，正兵白甲还有五十多人，辅兵跟役有九十多人，其他临时杂兵一百五十人，共计近三百人。　　守城的响水乡堡乡兵，还活着的正兵一百多人，其他辅兵青壮三百多人。　　双方七百人，瞬间在乡堡北门城墙上，开始了惨烈至极的攻防厮杀。　　喊叫声，惨叫声，身体从高空摔落的扑通声，以及刀砍枪击叮当作响的声音，都在诉说着战斗的惨烈，连天上的太阳都不忍再看，慢慢藏进了西边天际。　　一个后金专达牛尾刀砍断鹤嘴枪，欺身上前一刀削断对面长枪兵的持枪的手，又想调转刀口砍向第二个长枪兵，却被另一枪戳中小腿，他身形一个踉跄倒地，忍着剧痛，顺势砍断了面前的守军小腿，却又被一枪戳穿了咽喉。　　又有两个后金马甲出现在城头，他们跳在拒马间隙间，一个持盾拿刀，一个双手拿钩枪。　　接着，便是越来越多的后金跟役攀爬上来，后金军无论白甲还是跟役，全都悍勇无比个人厮杀技艺远超城头守军，眼见越来越多的后金兵涌上城头，城头守军开始落入了下风，强自撑着不停后退。　　所幸李自敬早有准备，他指挥着辅兵，将木架或者家具柜子，距离跺墙一丈外，全部堆放当做第二道壕沟，再在一丈内的女墙地面，洒满了黄豆，又搜集了堡内仅剩于的所有荤油菜油，倒在地面上。　　活着的长枪兵，每人配五六个青壮辅兵，拉出一条百余丈的防御，形成第一道防线。　　在长枪兵与青壮辅兵的第一条防线前，艾能奇一手持枪，孙可望一手腰刀，分别列于防线之前。　　烈日已经移动到最西，守军们脚下踩着自己的影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紧紧握着兵器的双手，早已湿漉漉的全是汗水。　　攀爬的后金军，鼓噪提气的声音越来越近，偶尔兵器碰撞墙面发出的响动，如同杂乱的鼓点，在狠狠敲击着乡堡众人的心脏。　　所有人都在紧张，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抖，这与怕死无关，只与大战来临前的压抑气氛有关。　　终于，在靠近左侧第一个马面城墙垛口，出现了一个左手圆盾，右手牛尾刀，身披三层重甲的后金将官。　　看其装饰与背旗，正是那后金牛录领催，仅剩的最后一个领催。　　他一出现城头，也没往内细看，就以圆盾护住自己前面，龇牙狰狞一笑，猛的大喝一声‘杀’，就跳了下来。　　他神情亢奋不已，看着面前鲜血硝烟涂满身上，满脸疲惫的冠虏堡守军，他得意洋洋的高叫着，只要砍杀几个，站住脚步，给后续的攻城队伍，杀出一个落脚点，那这响水乡堡，就是自己掌中之物。　　他跳了下来，哈哈畅快大笑，笑声犹在，却感到脚下一滑，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摔到在地上。　　接着，噗嗤噗嗤的几声轻响，然后身体背后一阵连串的刺痛，他笑容僵硬在脸上，大张的嘴巴中，笑声刹那换成了惨叫。　　四五个三角刺，插进了他的后背，两寸的尖刺，足以刺透他的棉甲，皮甲与皮肉，刺进内脏。　　喉咙一甜，浓重的腥味传出，一股压抑不住的剧痛，伴随着鲜血，都从嘴巴里喊出。　　他大声的惨叫，拼命的扭动身体，手脚并用，想要挣扎站起身来，可惜脚下地面全是滑腻腻的油脂，任凭他如何动作，也站不起来。　　反而挣扎扭动越狠，三角刺扎的越深，他只感到无数剧痛汹涌而来，淹没了他的视线，嘴里喷出的大口大口的鲜血，也渐渐带走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眼珠慢慢的定住，惨叫也慢慢的变小，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又是几个先登同伴，从刚才的跺墙上跳了下来，他想要提醒，地面有油脂，油脂上有圆滚滚的黄豆，还有无数的阴毒三角刺，他喉咙咯咯几声，想说却说不出话来。　　他看见，自己的先登同伴，步了自己的后尘，倒在了自己的旁边，同样的挣扎扭曲，恍惚中，他听到凄厉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还有得意的大笑，以及跳下来摔到的声音，连绵不绝。　　忽然，他感到腹部一凉，他猛的拱起身体，努力瞪大了眼睛，看着一个长枪兵，将自己刺穿。　　乡堡的守军，竟然能在这两丈宽的女墙地面，布下如此恶毒的陷阱，还真是狡诈。　　“所有人，将手牌丢在地上，或者踩着尸体，小心，地面有油脂黄豆三角刺！——”　　随后上来的牛录额真历喝着下令，后面攀爬的后金杂兵们，顿时有了警惕，随后大队人马冲了上来，纷纷扔出手里的手牌圆盾，跳下去站在手牌上。　　更有的跳到自己同伴的尸体上，将之踩的血肉模糊，挥舞着腰刀，砍向拒马壕堑后的乡堡守军。　　有了准备警惕，后面攀爬上来的后金军，极少有摔倒的，全都汇聚一起，越来越多的后金军，鼓噪嘶吼着向着守军发动攻击。　　李自敬见状，知道临时布置的陷阱已经被敌人识破，接下来再无取巧，只能真刀真枪的硬拼。　　“长枪兵，突刺！——”　　李自敬厉声下令，训练过的长枪兵，带领身边的辅兵青壮，按照口令，嗖嗖的刺出长枪。　　长枪丈二，腰刀三尺，长枪兵站在拒马壕堑后面，可以两米外突刺攻击，而后金军只能被动防御。　　又因为丢掉了手牌护盾，没了格挡防护之物，只能挥刀下劈或者左右格挡。　　一时间，进攻方变成防御方，防御方变成了进攻方，攻守移转，只因陷入地利与兵器。　　有训练过的长枪兵带领，辅兵青壮经历了激烈的战场熏陶，早已麻木了生死，胜似训练场数月的操练，跟着号令，依样学样的突刺，突刺，再突刺！　　就这么机械呆板的突刺，组成枪林以后，却显露出可怕的杀伤力，突刺越来越快速，后金军们开始还能仗着记忆精熟，挥刀格挡，可渐渐的体力不支，手臂酸痛，动作变慢。　　长枪兵与辅兵青壮，长枪架在拒马之上，只是来回收回刺出，耗力不多，两下相较，一方速度越来越快，一方速度越来越慢。　　李自敬见状，对战机把握及时，趁机猛的大喝：“所有人上前一步，突刺！——”　　唰唰，长枪划破空气，齐齐的刺出，速度快的几乎出现残影，后金军们全都汗毛竖起，亡魂大冒，手忙脚乱的挥刀格挡。　　噗嗤，噗嗤，无数枪头刺穿身体的声音，在瞬间响起，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女墙通道内，一股股鲜血飚射而出，染红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