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潜藏哨探的响水乡堡夜不收，全都悄悄汇集起来，各自交相掩护，列成最得力的厮杀阵型，随时准备战斗。 这一甲刚好十一人，他们个个身材彪悍，身披布面甲，外面镶嵌的铁片早已与衣服一起，用黑漆刷了一遍，身上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不局限于正兵的制式长枪刀盾，有飞斧标枪弯刀手弩铁挝棍枪等。 他们神情略微紧张，但更多的是激动亢奋，身边卧伏的战马也都马嘴上带了嚼子笼头，马蹄子也用麻布包裹着。 由不得他们不小心行事，夜不收外出刺探军情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特别在敌人眼皮子底下这种暴露风险极高的任务，面对其他明军闻之色变的鞑子奴，他们虽然自信，却也不敢忘乎所以。 随着鞑子奴从讨赖洼关墙缺口进入大明境内，短短半天的时间，响水乡堡派出了数股夜不收哨探，到临近寨堡乡堡以及村寨查探，但凡遭遇鞑子奴的游骑，都会有人手损折。 夜不收短短半天死伤折损十多人，但为了探明此次鞑子奴入关的具体人数，领队的将领，李自敬依旧忍着心疼，让乡堡内，原本出身无定乡军的老兵前去，最好能活捉一二鞑子奴，拷问清楚。 老夯这一甲，便是响水乡堡现在最精悍的夜不收小队。 出行前，李自敬与艾能奇亲自为老夯等人壮酒送行，随着鞑子奴入关的人数增多，临近，此次外出哨探难免会遭遇鞑子奴的游骑，可谓是凶多吉少。 也不知道此次老夯一甲人外出，能有几人回归，故而临行前，李自敬让他们放开量的吃肉喝酒，开拨银更是每人五十两，另有米面布帛送给他们家人，以全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老夯等人知道此行的凶险，也知道大人这是要他们效死，可当兵吃粮，为大人效死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若不是大人，自己等人阖家早就饿死路边，哪有今日好活，何况此去纵然身死，家眷妻儿也有大人照料，后顾已经无忧，还有何所求？ 老夯酒酣耳热，一把抹掉嘴角的油啧，拍着胸口表示，此行一定为大人探明鞑子奴的详情，并捉来几个活口。 一路上他们小心翼翼，躲避着大股的鞑子奴游骑的哨探，按照老上官马世耀教授的知识，随时更换潜伏地点，加上人数少地形熟的优势，让他们很是顺利的拿到了鞑子奴的详细军情，现在，只差捉生活口就可圆满回去。 一甲人轻手轻脚，悄悄出了山坳，朝着下面鞑子奴目标行进，战马通人性，被牵着连一个响鼻都不曾打。 大股的鞑子奴在河边洗漱饮马，这大旱高温天气，哪怕夜间也酷热的很，一路行军而来，他们早就人马俱疲。 坡下面六七十步外的一处平地上，有几个鞑子奴游骑正在歇息，他们用满语交谈，不时爆发一阵嚎叫，这些鞑子奴游骑共有七人，身旁战马近十匹，除了各人的骑乘战马，多余的战马上，都大包小包的挂着劫掠来的财物。 虽然李自敬强令麾下军民迁往响水乡堡，但是这些乡民故土难离，总是这不舍得那不舍得，等他们打包好一切，便耽误了行进速度，被后来赶上的后金游骑追上，劫杀抢掠一空。 或许是休息的缘故，这些后金游骑没有戴头盔，露出脑袋上锃亮的头皮，以及脑后细长的金钱鼠尾辫子。 老夯来之前，详细了解了后金军士的装备特征，粗粗看去，见八个后金游骑的头盔与盔甲，判定他们乃是后金军中的马甲，且是精锐，否则也不会派出来充当哨探游骑。 其中有六人身上穿着铜钉布甲，依照他们的等级，肯定布甲里面镶嵌了铁片，也就是暗甲，另外一人身穿明军铁甲，手里拿着红缨尖顶铁盔，应该是这一队游骑中的小队长，鞑子奴称为‘专达’，类似明军中的什长或甲长。 后金军中以技艺考核定级，三年一次，初为守兵，后为步甲，再后为马甲，马甲之上还有白甲，不论起先是何等身份，骑兵还是步兵，在军中全以武力，战功分等级。 这样算下来，后金军的马甲至少也有六七年的从军经验，加上他们渔猎出身，穿山越林与虎熊撕斗，个个彪悍且擅长弓箭，论单兵素质绝对要超过缺饷营养不良的明军边军。 连现在李自敬麾下的夜不收将士，也很难与之比较身体素质，军士技艺。 二狗脸色涨红，对老夯说道：“头儿，干吧！”
甲副大熊稳重，悄声说道：“再看清楚，他们七人，全是马甲，我们虽十一人，但新募兵却有四人，两下相较，并不比他们强。”
另一个老夜不收大炮说道：“咱们突袭，先一轮弩箭射去，杀伤一二人便可占据优势。”
新兵守山附和道：“俺自小随爹上山打猎，使得一手好弓，必然能一箭射死一人！”
老夯环视一圈，见一甲人中几乎都同意出击，便狠狠一挥手：“那就搞他们，记住不要恋战，捉住活口便走！”
众夜不收纷纷点头，各自准备，或拿飞斧在手，或拿标枪，或弯弓搭箭或持弩箭。 老夯下令：“大熊，你带着两新兵从左翼包抄，大炮你带着两新兵从右翼包抄，其他老伙计，随俺老夯硬上，夯死他们！”
“宰了他们，将那个领头的专达捉了活口，带回去便是大功一件，就算战死了大人也会照顾好我们的妻儿老娘，兄弟们，开搞！”
众人齐齐跨上战马，拉下恶鬼面甲，猛的从山坡上冲下，顿时烟尘滚滚，老夯爆吼：“杀鞑子奴！——” 相距七八十步，几乎两三呼吸便拉近距离，待三三十步时，夜不收纷纷抛出飞斧标枪，或射出手里弓箭。 后金哨探骤然遇袭，还未反应过来，明军夜不收便冲了下来，一声爆吼后，便是飞斧标枪弓箭射来。 后金专达急忙挥舞手里头盔挡下一根标枪，却被老夯的飞斧砍在肩膀上。 这后金马甲专达不愧是六七年的老兵，悍勇异常，被飞斧砍进肩膀后，仍用手上手上好弓箭开弓还击，弓箭离弦飞射，正中一个老夜不收胸口，直接穿透护心铁片，刺入血肉之中。 其他后金马甲也纷纷翻滚，躲过标枪弓箭，拿起大弓还击，弓箭呼啸破空，射向明军夜不收战马。 老夯战马惨嘶倒地，他摔了下来，正滚落到刚才被射穿胸口的老兵附近，他忙将这老兵拉到身边，大喊道：“徐三四，你要不要紧？”
“老子怕是不行了，心肺被射穿，回不去了！”
这老夜不收徐三四猛的推开老夯，纵身跃起，扑向那个马甲专达，不顾对方刀子刺进腰腹剧痛，嘶声叫道：“头儿，代俺回去见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