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谢大哥他们问，是否让俺们封死讨赖洼北面的二道关墙缺口，防止后金鞑子进来？”
李自敬皱眉不语，左右踱步。 封死缺口？不，若是封死了缺口，后金进不来，自己如何出去？ 北面长城本来有两道关墙，因为境内流贼四起，朝堂诸公本着攘外必先安内的边策，悍然主动放弃了第一道关墙，驻守边军全部回防到第二道边墙关隘，以图兵力收缩，震慑境内流贼，做出随时南下剿灭流贼的姿态，让延绥路局面不要一发不可收拾。 想的挺好，但是朝堂诸公也把辛苦几代人心血修建的第一道关墙，白白抛弃给了关外异族，同时也让聚集在两道关墙内的军民商贾，不得不放弃打拼来的基业，返回到关内。 这些人被逼着抛弃基业，回到关内想要重新开始，可哪有这么容易，不说年景不好天下大旱，只说官府应对不利，不能妥善安排这么多内迁的军民，让他们无地可种无房可住，几近流民一般，致使很多内迁的人，大都从了贼，或者沦为灾民，最终也终将成为流贼。 原本朝堂诸公打的好算盘，收缩了兵力震慑境内流贼，但他们高高在上惯了，想不到造成了诸多无家可归的流民，流民加入流贼，回防的边军没军饷不愿意南下剿匪，此举不但没有震慑到境内流贼，反而壮大了流贼的势力。 如此臭棋只让三边总督杨鹤与延绥巡抚洪承畴，固原巡抚陈奇瑜以及总兵王承恩等边镇文武大骂不已，临近二道关墙的各个州城卫城主官，也大骂朝堂诸公不当人子。 原本处在二道边墙后面的州城卫城等，最北面有长城第一道关墙，其后便是各军堡屯堡军民，再后则是第二道关墙，如今这第一道关墙放弃，立时让原本处于二道边墙后面的州城卫城，成了最临近边界的城池，面临着随时南下的异族，如此怎能不骂？ 而且，长城二道关墙年久失修，有很多遭受风吹雨打日晒出现的缺口，这恁多缺口如同大筛子一样，纵然边军回防，兵力收缩防御增大一倍，也难以防御住这多缺口，若是关外异族南下，随便选择一个缺口，便能轻松进入。 至于让驻守边军修缮？开什么玩笑，军饷都他娘的欠了三四年，老子们吃喝都成了问题，哪有钱去修缮关墙？ 此等情况，便是延绥路驻守边军，州卫长官面临的糟心局面。 这等糟心的局面，对别的州城，卫城长官，或者驻守边军武将是苦不堪言的，但对李自敬来说，则是苦苦等待的机会。 他的榆林州城北面，响水乡堡便直面长城二道关墙，在响水乡堡与怀远乡堡交接处的讨赖洼不远，便是一个关墙缺口，且不见任何驻守边军。 李自敬早有准备，让穿山龙谢君友带领马匪军抢占了讨赖洼，一来避避风头，二来监视草原动静，便是为了今日。 你们都怕后金或鞑靼犯边南下，而我李自敬则正求着他们南下，尤其是后金，杀后金鞑子可比剿灭境内流贼心头畅快！ 境内流贼一来都是同宗同源的汉家血脉，自相残杀终究伤的是汉家底蕴，二来李自敬明里暗里养贼纵贼，不就是为了清除掉暴虐以杀人为乐的张献忠左挂子等人，留下高迎祥等大贼，打破明朝腐朽的固有等级制度，得以重建大好河山么？ 之前借境内流贼之手，刷军功已经刷到了操守官的高位，若是再想迅速的更进一步，则需要更大的军功。 眼下大明，哪有比杀后金更大的军功呢？无论为了现在还有将来，后金鞑子终将要面对，不如趁着现在，先试试水，让麾下军队早早接触后金的战阵，好为将来犁庭后金做准备。 李自敬心中还有一个疑问没有搞清楚，就是眼下后金再打鞑靼的主意，在此紧要关头，为何会打大明的主意？ 他们不应该全力对付蒙古鞑靼势力么，怎么敢分心两顾，不怕大明与鞑靼两面夹击，重创了他们么？ 可能后金看透了大明，不敢与鞑靼联手吧，必然如此，想来也是可悲。 就在李自敬沉思考虑的时候，门外侯健匆匆求见，得令后进入书房，为了掩饰，李守读早早藏在屏风后面。 侯健递来一封书信，抱拳说道：“禀大人，关外归化城路应标送来消息，属下一接到便匆匆而来！”
李自敬拆开密封的书信，打开，快速浏览一边，总算搞清楚了后金，为何在吞并压服漠南蒙古鞑靼的紧要关口，却敢两顾，试图打大明主意的异常举动。 无他，只因为后金缺粮了。 漠南蒙古鞑靼各部，忠于林丹汗的万户大部落，与被后金拉拢的朵颜三卫，以及其他小部落，正在对峙，随时有爆发大规模战斗的可能。 大明陕北大旱，草原上也跟着大旱，河流湖泊干枯，草场枯萎，牛羊急剧减少，后金一方的联合势力，远来漠南，所带粮食不多，很快就要见底了。 原本这等情况，后金一方的联合势力，肯定会退返回去，以图下次，可谁让大明这头猪，让边军从第一道关墙退回到第二道，第二道关墙恁多的缺口，这不正给了后金一方势力，南下劫掠大明，筹集粮草的好机会么？ 林丹汗若不是打算与大明联合，合击后金势力，只怕此时会大骂大明这头猪队友，说不定还会早于后金，入关劫掠一番，入你娘的，谁抢不是抢，与其便宜后金，还不如便宜俺林丹大汗哩。 林丹汗没有抢，还准备通告大明严防，好困死后金，寻求联兵两下合击，但派出去的报信的人，却都被后金游骑给截杀了。 只有往来草原的汉家行商，托庇与后金关系很好的晋商名头，才得以往返，路应标也是如此，将消息藏在常家商队中才送了回来，常家商队此次挂的是胭脂夫人娘家，晋商孔家的旗号。 侯健退了出去，李守读出来等候指示，李自敬不再犹豫，道：“你速速返回，告诉谢君友，马匪军向东移动到归德堡境内，做出随时要攻打的姿态，但却只能虚张声势，吸引官府的注意力，而不能真打。”
“放弃讨赖洼！”
“是，属下遵命！”
是夜，李守读匆匆返回，崇祯元年九月初四，榆林州最大的流贼穿山龙，攻打归德堡，声势极为浩大。 同时，响水乡堡防守官艾能奇派遣麾下夜不收巡游缺口东西五十里范围。 崇祯元年九月初五，李自敬带领亲卫先行赶到响水乡堡，大军其后几日准备妥当，再行赶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