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

也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粗狂的声音，倒是吓了萧小七一跳。很快便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带着二十来个精壮干练的北衙禁军来到李二面前。“陛下，俺问了，这块菜地刚好一亩，丰年最多达到过四石（注：唐1石=53KG），荒年曾颗粒无收过。”

李二挥了挥手：“行了，你让大家抓紧！”

“好嘞！”

尉迟笑得嘴都咧开了，干脆卸掉身上的铠甲，亲自上阵。路过萧小七身边时，忍不住大手狠狠拍了他一巴掌，大笑道：“小和尚，以后咱俩多亲近嘿！”

尉迟恭？这货不是居功自负，人见人厌，恰好在今年被赶到襄州当都督了，咋还没走？妈的，这手劲好大！萧小七揉了揉肩膀，连忙跟了上去。人家凌烟阁功臣都亲自操刀了，你一小和尚当自己谁呢？当然，最重要的是，老子先前薅掉的萝卜坑还在，咱得先堵上这漏洞。哪知他才一迈步，李二就把他给叫住了：“玄智，你不要去了，朕有些乏了，带朕去你禅房歇息歇息。”

“啊？这……陛下，小僧禅房实在是脏乱不堪，异味杂陈……恐于陛下龙体有损……”李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朕与皇后出行，必然会有护卫前出，以确保安全？”

“先前尉迟甚至还挑过你的窗棂，见得你却是连功课都没做，只顾在床上蒙头大睡，一点都不像个和尚！”

萧小七心下大骇，也不知道尉迟恭见得自己把土豆藏于床下没有。如果见着了，我该如何解释这玩意儿是怎么来的？萧小七心念急转，一边极速思考着最坏情况下的应对之策，一边苍白辩解道：“陛下……小僧真没偷东西……”“所以你怕什么？至于脏乱什么的，朕当年征战天下，什么场面没见过。莫不是小小小禅房中，竟是尸山血海不成？”

“这……倒不至于！”

萧小七知道推辞不过，只好硬着头皮道，“陛下，小僧种菜之余，闲得无聊，倒是找香积厨借了不少东西，来探索大道，本打算近日归还……”李二本来紧绷着的脸终于没能憋住，不由哈哈大笑：“嗯，朕相信你会尽快归还的。还不带路？你还别说，朕倒是挺期待的！”

……李二根本没踏入禅房，就被一股生平从未闻过的异味给熏得极速倒退了几步，一脸愠怒地冲着正在菜地里忙活的尉迟恭喝道：“打铁的，给朕滚过来！”

尉迟恭壮硕的身子一颤，低着脑袋畏畏缩缩地挨了过来，赔笑道：“陛下……”“你还好意思叫我陛下？”

李二气得一脚踹了过去，“你真挑开窗棂瞧过里面？”

“微臣是挑过，只是实在难闻，只是大致瞟了一眼，就又放下了，我猜……”“你猜是吧，你猜是吧？”

李二气不打一处出，又连续踢了这二货好几脚，“若是这禅房内藏匿了心怀不轨之徒，你该如何自处？这就是你天天跟人标榜的对朕忠心？”

尉迟恭也不敢躲，呐呐道：“陛下……臣一直守着这禅房的。臣是觉得，有臣在，这禅房中纵还有不轨之徒，也没能力对陛下及皇后不利的……”李世民打断他：“这就是你敢欺君的理由？”

“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是吧？”

“成！山南道正有僚人作乱，待会儿你忙活完了，就赶紧滚到襄州去。平不了叛，拿话来说！”

“臣遵旨！”

尉迟恭连忙谢恩，又滚回菜地继续拔萝卜了。不得不说，李二和尉迟恭的感情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这种事儿真要上纲上线，掉脑袋那是分分钟的事儿。一旁的萧小七心下大定。僚人作乱在有唐一代都没止歇过李二不过是找个由头，把树敌太多的尉迟恭踢出京城避避风头罢了。只是这个由头居然与自己禅房太臭扯在一起，老觉得怪怪的。总不能让皇帝老站着吧？于是萧小七道：“陛下，要不小僧给您搬个椅子过来，这边正好不当西晒。”

“哼！你是生怕我瞧见你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朕还偏不信了！”

李二瞪了他一眼，捂着鼻子硬踏进了萧小七的禅房。禅房看起来没啥异常之处。李二瞧着他：“这异味来源，你不解释下？”

萧小七连忙从衣柜后面抱出一个土坛：“陛下，换了其他人，便是这坛泡菜发馊引起的异味了。但您是陛下，小僧不敢欺君！这坛泡菜实为掩盖小僧利用大道创造之物异味的。”

李二沉声道：“你以为你欺君还少了？你的胆子，比朕想象中大得多！先把你的大道之物弄出来给朕瞧瞧，回头再收拾你！”

萧小七听得李二口气虽严厉，却多有纵容之意，心下暗喜，连声称罪，匆匆将土坛抱出门外，又返回来走到先前放土坛的地方，就着土坛座子一提，便掀开了一个地洞！地洞不大，却按规律摆满了一大堆或瓶状或管状的半透明杂色物品。另有一个三尺来长的鼓风机，以及几根大小不一的吹筒。“琉璃？这么多，你在哪儿弄的！”

李二注视着那些半透明物品，骇然道。并不自觉的放下了手，连屋里的怪味儿似乎都没啥感觉了。琉璃在古代一直都是比较贵重之物，岂是一个小小和尚能随便拥有的？“禀陛下，这不是琉璃，而是玻璃，挺容易制作的。”

萧小七解释道。李二忍不住弯腰拿起一根儿臂粗细，半尺来长的试管，认真端详着里面的莫名液体：“很简单？说来听听！”

“将石英砂、碱、石灰石混在一起用土炉烧培到一定高温即可……”萧小七大致将土法制造玻璃的工艺说了下。原理很简单，不简单的是萧小七如何把玻璃造出来。首先是原料。这些在现代社会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对萧小七而言，却无异于提着脑袋在坟头蹦迪。石英砂是他偷偷撬了感业禅寺各大殿屋顶上的琉璃装饰而得。碱则是他从香积厨弄的用于蒸饼的小苏打。石灰石源自于寺庙里自岭南道运过来做装饰的假山。为了不让别人轻易发现装饰物有被损坏的痕迹，他便在偌大感业禅寺内到处晃悠。逮住机会就一处薅一点，足足耗费了一月半才把所需材料备齐。其次则是炼制过程中必然会产生大量烟尘。于是他干脆在后院围墙掏了个洞，直接偷跑到感业寺外的荒郊野外建了个土炉。也是亏得感业寺位于汉未央宫附近，远离长安主城，人烟稀少，这才让他得逞了。如果换一个人，萧小七自有一番说辞，但是他却一点都没有瞒李二。因为他对这个千古明君有信心。果然，李二根本没在乎他到底破了多少戒，而是异常震撼地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这么犯戒折腾，到底是为了啥？”

萧小七冠冕堂皇地道：“陛下，小僧出身卑微，无法抗拒来自外部因素加诸己身的命运。”

“想要活下去，或者奢求一下，活得稍微好那么一点，便只能挖掘自身潜力了。”

“所谓处处留心皆学问，小僧一门心思扑在这上面，自然就偶有所得了。”

“处处留心皆学问么？”

李二咀嚼着萧小七的话，下意识地拔开了试管的木塞。一股不可名状地味道扑面而来，直熏得李二一把将试管给扔得老远，啪地掉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于是整个禅房那个酸爽！李二不得不捂着鼻子狂奔出禅房。冲着紧跟出来的萧小七上下打量了好半天，李二才哭笑不得地道：“你是不是有病，居然贮藏便溺！”

没错，李二拿那根试管里面，装的还真就是尿液，还特么是萧小七自己撒的……“陛下……”萧小七极其辛苦地憋住笑，“是这样的，小僧一直想不通为何农家肥能增加农作物收成，就弄了些来勘验一番，看能否找到关窍……”李二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直拿指头指着萧小七一顿戳，随即一阵干呕。“死秃驴，在这根试管旁边那一排器皿里面的糊状物，你装的是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