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救护车上，阿杰整个人也不好受，第一次坐车，不仅头晕还想吐，慕若夏让他躺在担架上，从包里拿出山楂片让他服下。郝锐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觉得她的背包里东西齐全，被咬伤之后她给自己注射了一支试剂，并抽取了还是黑毛怪的阿杰的血样，在阿杰恢复人样后她也再抽了一管。慕若夏发觉他在看自己的包，微笑着说：“你要是觉得饿的话，我这里还有几包压缩饼干可以给你。”

被抓包的郝锐撇过头，说：“我不饿。”

她说：“到医院以后，让你的上级跟我谈。”

“我会安排。”

这边山区信号不好，这时也没法联系，就算她不说，他也会主动提出来。身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识破了，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郝锐看到她的手表闪着绿光，但她闭着眼睛没看到，他知道这是她提醒自己服药的设置，不过之前要么闪着蓝光或黄光，怎么这次闪起绿光了？耽误了事可不好，他提醒道：“若夏，你的手表闪光了。”

慕若夏悠悠转转地醒来，一脸疲惫样，道谢之后服用了他没见过的贴有绿色标签的药瓶。过了几分钟之后，手表上的绿光消失。郝锐也发现她服药之后好像呼吸顺畅了许多。她身上的秘密，还真多。郝锐心里小声说着。到医院的时候，在路上吐了几次的阿杰已经没有精气神了，在郝锐的搀扶下做完全身检查。一番折腾下来，阿杰到酒店后沾床就呼呼大睡。郝锐刚准备休息，又被慕若夏差使去买几套适合阿杰穿的衣服。“慕若夏，该谈正事了。”

郝锐拿着几个购物袋一进门就说出自己的目的，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不急，”慕若夏看时间，现在才下午五点半，“等他们吃完晚餐再谈。”

“为什么？”

上级都在催他了！她嘴角带着一抹笑，说：“因为谈完之后他们会吃不下饭。我这是为他们考虑。”

郝锐闷气给上级回复她的话，好在上级比他沉得住气，集体吃好晚餐再联系他。化愤怒为食欲，郝锐饱餐一顿后回去，慕若夏手里捧着书与其平淡地问了一句：“晚饭吃好了？”

要不是有求于人，他早上去打一顿了，阴阳怪气地说：“都吃好了，可以开始了吗？”

她放下书本，说：“开始吧。”

视频里只有两个人，都是年近七旬的老人。郝锐正要开口介绍，慕若夏先问候道：“好久不见，金院长，林凯老将军。”

郝锐惊道：“你怎么认识这两个大人物的？”

两个老人也是一脸疑惑。慕若夏解释说：“我七岁的时候跟着老师去过金院长的做客，林凯老将军是我外公年少时的朋友，我见过他们的合照。”

金源笑道：“没想到你会记得我们两个。”

慕若夏没有打算叙旧，凭着过目不忘的天赋，打记事起发生的事她都记得，与这两位老人也只是有一面之缘，并没有多深的感情。知道郝锐的身份之后，她也能猜到原因。她问道：“曹峰现在怎样？”

金源回答：“他现在很好。”

“还继续当警察吗？”

“当然要干他的老本行。”

郝锐看到她听到回答时露出不易察觉的满意，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她表达自己真实情感。目光落在屏幕上，林凯认真听着他们的对话，不过郝锐倒觉得他应该在努力回想自己好友是不是还有这一个外孙女。“在你们的组织中，目前知道我身份的有几人？”

林凯回答：“十个人，都是可信的。”

老将军说话声音浑厚深沉，似要慕若夏信任他们的能力。慕若夏点头，换了话题：“据我调查，兽人实验在三十年前就在国内进行，为什么你们现在才开始行动？”

“三十年前？”

金源感到惊讶，视频那边也变得嘈杂。她轻轻笑道：“看来Truth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谁听不出她的嘲讽？林凯轻咳一声，嘈杂声消失后，他说：“我们知道第一次知道Truth的存在是因为曹峰，五年前，他在进行人口失踪调查时被抓去，我们派人查找过却毫无线索。直到两年前，他平安地回来，我们才知道关于Truth的事。”

情报这么少，说明他们的能力还不足以达到她的要求。不过，能力是可以提升的。她说：“Truth在这里进行过实验，但十年前这边的实验活动已经停止，但我想他们造成的影响在这边并没有全部消失。”

林凯惊道：“你是说在西藏有兽人存在？”

“嗯。西藏有丰富的生物资源，位置偏僻，进行实验方便。我曾经也只是在资料中粗略看到兽人实验计划，知道西藏有研究所。这次采药的同时，也在调查这研究所的位置。不过，我现在没有余力去调查他们在国内的研究活动，所以——”林凯直接把她没说的话说出来：“你想和我们合作？”

她浅笑道：“你们派郝锐过来调查我，不也有与我合作的想法吗？”

林凯继续说：“没错。只是没想到你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在这里，你们的资源调动能力比我强。”

这才是她选择合作的原因。和聪明人讲话就是快，不用拐弯抹角的。金源看两个人不需要太多言语就能读懂对方意思的交流，想起自己的目的，急忙问：“慕若夏，Truth的技术水平到了什么地步？”

“比你们所认知的快三十年。Truth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科研部，另一部分是资源部。科研部的职责是各式各样的研究，资源部负责筹备资调动资源和培养各方面的人才。”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我并不建议你们对他们进行深度调查。”

金源带着怒气道：“难道要放任他们进行无人道的实验吗？”

“如果真要放任不管，我不会坐在这里与你们谈话。”

她依旧保持着冷静继续交谈，“Truth从1920年存在到现在，已经形成成熟的管理模式。除了总部外，在世界各地分布有100个分部，与5000多家研究机构有合作。凭你们现在的实力是无法抗衡的，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所以，需要多方合作。”

林凯问：“还有哪些人？”

“Truth成立至今，内部并不是毫无分歧。成立的最初理念是进行超前研究，探索真理，但渐渐的，成员为了实验的成功开始不折手段，少部分人无法忍受，脱离了组织。高层为了保密，将叛离组织的人一一铲除。直到兽人研究的出现，激化了内部长久积累的矛盾，分裂出想结束Truth组织的小团体，借助兽人超乎常人的力量逃脱暗杀，并成立了新的组织SUN，英文里的意思是阳光。我现在还觉得这名字起得没有诗意。”

金源问：“曹峰是在SUN的帮助下才能逃脱Truth，那么SUN是不是拥有与他们抗衡的能力？”

“没有，SUN才成立三年，实力强是因为他们招揽的兽人。在兽人中，不仅有想回归普通人生活的，也有想毁掉Truth的。后者加入了SUN，毁掉了一些Truth的实验室，但这对Truth并没有多大影响。”

金源继续问：“你作为Truth的核心成员，为什么三年前才加入SUN？现在又脱离了SUN？”

慕若夏微微一笑，眼里却没有笑意，回答：“曹峰知道的还不少，也是，如果他不知道这些，你们怎么可能找上我？既然决定合作，我自然也会拿出诚意。先回答第一个问题。我虽然是核心成员，能接触不同的实验，但我也是有自己的项目，没有完成项目之前，我对其他事都不感兴趣，对其他实验也只是提出我的一些想法。加入SUN，你可以认为我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现在也不算脱离SUN，只是不让他们知道我的行踪。我已经做完了能为他们做的事，现在只想照着自己的想法度日。”

“你在为SUN的未来铺路，对吗？”

“当然，我不想让我的努力白费。”

解答完他们对她的疑惑，就该解答他们对兽人的疑问了。一小时后，慕若夏轻敲卫生间的门，说：“服务员已经把晚餐送到你的房间了。”

郝锐拿纸巾擦嘴，有气无力地回答：“等会就去。”

话音刚落，她又听见他的呕吐声，视频会议二十分钟前已经结束了，郝锐在看完兽人异变的图片和视频后，强忍到会议结束才去洗手间。林凯和金源即使阅历丰富，也难免感到恶心，手底下的年轻人，有的还没看完就跑出了会议室。再等十分钟，郝锐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连搭话的力气都没有，就算想埋怨也有心无力。慕若夏还想要他当免费司机使唤，就让他先好好休息，有事等养回精气神再说。第二天早上，阿杰吃过安眠药在车上睡着了，慕若夏一上车就听见他抱怨：“你存心的！”

她闭目养神，语气平淡地说：“我已经提醒过你们先吃晚饭了。”

郝锐继续抱怨：“好歹先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昨天给你们看的是大部分情况，人体的肌肉发生异变而呈现出难以入目的样子，连你们这些经历过血腥的人都无法忍受，更别说是普通人。如果他们暴走出现在普通群众的生活，带来的恐慌是无法想象的。”

如果把一些特殊情况详细描述出来，他恐怕还要吐几个小时。慕若夏想到这个，把话题终止，无视他的抱怨，若无其事地看还没有读完的书。下高速后，郝锐打完哈欠，问：“去哪？”

慕若夏关上快要关机的电脑，说：“城北明湖区。”

“你现在住的地方不是在城东······”发觉自己说漏嘴，郝锐赶紧闭上。“调查得蛮仔细的。”

慕若夏不冷不热地调侃。“这说明你很重要嘛。”

郝锐和她相处二十多天，感情虽不深厚，但还是摸清了相处模式的。她不爱笑，也不轻易展露自己的感情，虽然她的嘴有时候很欠。两个人交流起来都是话里藏刀，但双方都不会记仇，也不会真生气。慕若夏解释道：“你的上级就在明湖区等着。”

“哦。”

他回了一声。一直在车上，都没注意到她通过电脑和上级约好了见面事宜，显得他有些能力不足。到明湖区之后，听慕若夏指挥，他们来到一栋别墅前，金源和林凯已经等候多时。林凯老将军的威严让阿杰和郝锐都肃然起敬，慕若夏则很自然地跟两位大人物寒暄，并问金院长：“怎么不多带几个人？”

金源看了看站在旁边挺直了腰杆的林凯，笑着不说话。他的助手和学生们在这位老将军面前大气都不敢出，待在旁边都觉得受罪，他说自愿陪同，也没一个人敢上。慕若夏懂得他的意思，没再问，用钥匙打开大门，带着他们一起进去。别墅里家具都蒙上白布，地上留有通向楼上书房和楼下地下室的脚印，她说：“这是我的老师，明远博士的遗产，他是Truth的外部成员，四十年前设法脱离了组织，换了身份后在江城定居。二楼的书房存有他一生的研究成果，楼下是地下实验室。”

她顺着楼梯往下走，尽头是一扇木门，用钥匙打开后，顺着通道到一个堆满杂物的房间，开灯之后，她走向在里面一个镜子前，把左手按上去，过了两秒，镜子旁边的墙消失，出现一扇门。在众人的吃惊下，她带头走进去，十级阶梯落地，再走五米，还是一堵墙，旁边还有一面镜子，她张开右手放在镜子上，门像之前一样出现了。打开门，里面是一个明亮的空间，十几种大型仪器设备还在运行着，绿色的圆柱体中生长着不曾见过的奇怪植物，还有五台机器人在打扫卫生。“金院长，林老将军，你们随意。我先带阿杰检查身体。”

说完，慕若夏穿上实验服，带着阿杰走了。慕若夏刚走，一个机器人端着三杯茶走了过来，说：“客人请用茶。”

金源三人都感到惊奇，机器人继续说：“有什么疑问，001号都可以在自己的知识范围内如实回答。”

金源自然激动，把心里的疑问都问了遍，问完才知道，他们现在处的地方是休息室，再往里走会有解剖室、手术室、培植室和配制室等十五钟实验室，实验室内部为智能化处理，各实验室都配有智能进行卫生维护和运行。而这些智能设备和先进仪器三十五年前就存在，无法想象Truth内部的设备是何等先进。郝锐看着两眼放光的金源，不用想也知道他心里十分羡慕和向往，但还是要忍心打断他的，毕竟有正事要谈。郝锐轻咳一声，让金源回神，然后对林凯问：“师父，你觉得慕若夏带我们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这里的设备比金源现在管理的研究所里的设备还要先进，还告诉他们开启这个地下实验室的方法，无疑是向他们展示她的实力。林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跟她相处了一段时间，发现了什么？”

“她这人很敏觉，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暴露了身份。身手也不错，阿杰变成黑毛的时候动作敏捷，力气跟头熊一样，但她却能躲过阿杰的攻击。换做是我，我根本办不到。如果不是因为身体不好，我觉得她可以把阿杰打趴下。”

“身体不好？”

“我观察到她每天都吃两种药，被阿杰咬了之后，她服用了标有绿色标签的药丸。昨天，她睡醒之后，也服用了那装在绿标签里的药丸。吃下之后，她的呼吸会变得顺畅。似乎为了提醒自己按时吃药，她设下时间，时间一到，闪什么颜色的光她就吃带有什么颜色的标签的药瓶里的药。”

“拿到药丸吗？”

郝锐摇头，说：“药瓶放在她随身带着的包里，没有机会。”

“问过她原因吗？”

“问了，她没说。”

过了一个小时，阿杰跟着一个机器人走出来，001号机器人带金源和林凯走进去。郝锐问阿杰进去做了什么，阿杰闷闷不乐地告诉他只是做了些身体检查。两个小时后，慕若夏和两位老人一起走出来。郝锐明显感觉到林凯之前对慕若夏的警惕和不信任都转变了，现在看她就像对待他这个徒弟一样，甚至难得有和金源一样的神情——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