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请。”

一身红色礼仪工服的机器将三人从电梯里领了出来，不再是警卫带队的服务让赫巴心里如同走着钢丝，只是回来取个东西却被领到了从未涉足的二十七楼。甚至在市政大楼的正门广场边，本应被忽略的吉玛也计算进了来访人数。即使为了安全进出国都，特意将那身显眼的女巫打扮换成了自己的旧衣服，但带着这台上下都违法的机器进到这么严肃的地方，赫巴第一次在方正的电梯里感受到了幽闭恐惧症的滋味。有十来米长的米黄色大理石墙面围成一条宽阔的短廊 ，两侧加起来总共只有两道门，尽头是一整块的落地窗。两道门的上边分别竖着一块银标。别说从回程开始就一直黏在自己背后的哈勒了，连自己也开始紧张的手心出汗。赫巴抬头，看了眼机器驻足的红棕色大门上，秘书长办公室，脑海里一种奇妙的可能性浮上心头。加上戴的那一番占卜，期待加剧了落空的失望。拧下门把，往屋里探出个头。“您好……？”

“赫巴.得里斯吗？请进吧。”

映入眼帘的第一刻便注意到了人脸上那六块红红的如同七星瓢虫的花纹一样的东西，但也一点不影响美观，可以说，成为了一种强烈的辨识。那张的脸双手正托过腮，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股和那麻耳朵的声线相配的花香。是姜花的淡香。白色的长发从中间分成两半，挂在一对耳廓略尖的耳朵后面，耳垂上挂着两枚品质极好的珍珠耳钉。卡其色的西装风衣下一件白衬衫显得大气而不乏端正。“你好……我有个疑问。”

在那双标致的蓝托帕石眼睛下，赫巴甚至连门都忘记了怎么推，只好从门缝中挤身而入。“您认识，这个孩子吗？”

一手护着那只小小的肩将人带进房门。女人双手扣成一个弧，放在胸前，浅浅笑笑，将桌底下的粉色礼物盒放上桌面，向前推了推。“哈勒。谢谢你的礼物。不过你把他送给我 ，晚上还能睡的着觉吗。”

被呼唤的耳朵一下子慌了神，跟随着脑海最底层的记忆，逐渐从赫巴的保护伞下走上前，停在那张这辈子都不敢想的高级办公桌边，探头往盒子里看着那只浑身脏兮兮，从记事起一直承载着至今的回忆的毛绒玩具狗，那只象征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不再是以孤儿的身份生存的，来自亲人的礼物。抬起湿润的眼睛。看向那个办公桌后的女人。“姐姐……”三人并排坐在办公桌对开五米的沙发上，“那么 ，恕我不能陪你们一起去吃晚餐，一会我这里要来个客人，晚上还要旁听下属部门开会。 ”女人将三张邀请卷塞到赫巴的手里，接着就拉开一侧门面示意赶众人离开 。“晚餐一点空闲还是有的吧？刚和弟弟相认难道不应该多陪陪他么？弥补一下这些年你欠他的 。”

看着面前的那张笑脸开始犹豫和惊讶 ，赫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激动 ，用力扯平脸部收缩的肌肉 ，用潦草的坚持掩饰写在脸上的尴尬 。“我的意思是 ，请你 ，尽量 。”

女人的视线难查的在这三人身上游走 ，最终又停留在那双玫红色的眼睛上 ，看见人的视线闪开 ，才默认的点了点头 ，小声笑道 。“嗯 ，我尽量 。”

“我其实也隐约有心理准备了 ，会是这个结果 。”

粉色的包装盒又回到了原主手里 ，像素屏向上面向逐渐递减的楼层 ，眨了眨眼 ，低下头去 ，用手捋了捋贵宾犬玩偶脖子上的五色编织绳 。赫巴没有说话 ，只是用几近忧虑的眼神盯着这个再次被抛弃的小家伙 ，尽自己能力比出一个笑脸 ，轻轻拍了拍那个单薄的肩头“至少她答应了有时间会来找我们”“谢谢你 得里斯记者 ，你不需要说这些的 ，我知道 ，她不会来的。”

哈勒的语气平静的不像个孩子 ，耷拉着的头却又让人下意识想要安抚 。赫巴脸上的笑再也僵持不下去 ，连自己也被这个发生在眼前的遗憾牵动情绪 。“不会难过吗？”

“一点点 ，人就是得寸进尺，明明昨天之前只想着见到她就好。她工作这么忙 ，也没那个空闲顾及我吧……知道姐姐并不是不想见我，心里就舒畅多了。 ”“我帮你…”哈勒一手揽起礼物盒 ，一手伸到脑后 ，笨拙的解着电子屏幕的卡扣。赫巴帮忙接下碍手的东西 ，看着人在监控下脱下电子屏 ，攢在胸前 。“哈勒 ，这里有监控 ，没关系吗？”

“没关系 ，很快的。”

“多管闲事 。”

办公室另一头的单扇毛玻璃门从里向外推开 ，少年褐色的短发下一只方形的墨镜挡住了眉眼 ，深黑的镜片根本看不出瞳仁 ，六颗和雀斑相近的痣被白纸一样的皮肤衬托的深刻 。女人背靠大门 ，悠闲的翘着腿 ，看着特别关心的社交软件主页 ，给那没什么内容的新动态留下点赞 。“他的出发点是哈勒 ，这个闲事 ，他替能我管 ，我也得谢谢他 。 ”女人停顿了一会 ，回头轻轻瞟了眼 ，嗤笑一声。“怎么意见这么大？同类相斥？你那个年纪 ，和得里斯一模一样。”

少年没有说话 ，多走了两步在沙发上坐下 。一手扯下墨镜挂在黑色衬衫的前胸口袋上 ，将头枕在象牙白色的靠背 ，扭头 ，睁眼 。“他还是太年轻 。”

黑色的眼白包裹更加乌黑的瞳孔 ，倒三角眼形就算不做任何表情也显得来者不善 。“要收网吗？”

“不要轻举妄动 ，打草惊蛇 。妙尔斯 。”

女人退出手机上的专梯监控 ，起身 ，将机身倒扣在桌面 ，双手插进西服外衣的口袋 ，低头 ，盯着窗下静悄悄的广场大门 。“既然哈勒能和他们做到这么要好 ，他们身上自有特殊的闪光点 ，我相信那孩子的判断力 ，而且 。”

一身黑的少年也跟着起身 ，看了眼带在手腕内侧的腕表表盘 。“我也不想让哈勒 ，这么快失去可以依赖的人 。”

“我明白了 。姐姐 。”

古色古香的老英伦深色调装修复刻了不知几个世纪前的样貌 ，不如说 ，整个房间都是它的主人对偶像的致敬 ，磨砂深绿的绕线座机响铃 ，涂着克莱因蓝色的一双纤细玉手牵起话筒 ，放到奶油金色的卷毛下 。同时放置在一堆牛皮纸张和书本的桌面上的手机亮屏 ，新消息 。“金樂斯 ，查清楚这个记者的底子 ，住址和目前的工作单位全部给我 。”

“戈登警长——别一上来就用指挥你那些蠢蛋下属的语气指挥我嘛”一身刻板印象的英伦侦探装束中 ，最亮眼的就是藏在细节装饰中的克莱因蓝 ，面对妙尔斯不可拒绝的命令 ，语气乖张 ，悠闲的用手指勾弄着便携式相机的挂绳。“我最烦的就是你这类型人…我找我的下属办了 。”

“因为难以接受自己的错误而迁怒性格相似的人 ，你的性格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啊妙尔斯 。”

“你的性格也没好到哪去 ，还有 ，我知道是你在造谣 ，最好给我闭上嘴 。”

“造谣？”

金樂斯大大的哼笑一声 ，整个人用力向后一靠躺在咖啡色的人造革电脑椅背上 ，借力转向背后的天窗 。“我是个侦探 ，警长 。只说真话 。”

“我管你真话假话 ，我只让你闭嘴 。把那台机器也给我查清楚 ，故意遮盖编号 ，有非法机器的嫌疑 。鉴于之前这个记者和那个绿女巫有接触，仔细查，争取收网。”

解锁手机 ，点开人发过来的几张高清监控截图 ，垂下的紫罗兰色竖瞳又转而从另一块显示屏上调出了几个月前的案宗 。大致扫了几眼，吭哧一笑。“你们还真废物 ，我就一次没跟 ，就变成这样了，这次警局的大改革还不如不改呢”金樂斯笑着，用手指勾动着螺旋的电话线。而电话另一头的妙尔斯此时却一言不发，扣着手机的指尖都掐的泛白。但很快，就松下关节，继续开口。“现在情况特殊，我允许你在紧急情况自己抓主意。也，允许你在收网之后，归队。”

电话的背后，如招牌一样挂在脸上的戏谑戛然而止，盯着桌面上一个不足半个巴掌大的薄荷绿色小相框出了神，被剪掉了中间所有同班的毕业照，才换得两人站到了一起。这场沉默没有人着急打破。“……警长的官真大啊～”“我不会食言。”

“行，等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