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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明白后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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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诗歌界的门外汉,但总想挤进去凑个热闹。我说的“门外”就是写的东西不押平仄、不和韵律,总是撞在“挤韵”、“撞韵”的门框上,所以,一直在“门外”晃荡。晃荡的原因自然是缺乏诗歌方面的知识。

作品也想往现代诗上靠,觉得“白话诗”的属性和淡化格式、韵律的定义,能遮掩“挤韵”、“撞韵”的软肋。但进门一看,也有音律与音节方面的说辞。

看来不了解点诗歌方面的知识,继续在门外溜达还在其次,重要的是连“门外看热闹”的资格都没有了。为了凑热闹,就想补点诗歌方面的知识。

我对诗歌的认识,只停留在“知道诗歌有平仄、讲格律这回事“上,再往出掏,就是大家挂在嘴边的“唐诗宋词”和“合辙押韵”了。

“合辙押韵”多简单的四个字?可一个“韵”字就涉及了《平水韵》、《广韵》和《切韵》三部著作。

仅宋朝刘渊的《平水韵》就有一百多个韵部,每个韵部少则20、多则300个字节,一个“上平四支”就把人搞晕菜了。

以前,常为自己作品里的“挤韵”、“撞韵”感到难堪和无奈,见到韵律如此繁琐,心里居然释然了很多。原来把韵律运用到准确到位并非易事,想要精通韵律则堪比登山了。另两部《切韵》和《广韵》也不简单,韵部也多达200个。韵律是学格律诗的一座山。

再说“唐诗宋词”。

康熙年间,曹雪芹的祖父曹寅组织编纂的《全唐诗》,收录了唐代的诗歌四万余首,同时,还收编了两千四百个作者的小传。我们常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熟读”的概念是“细心阅读并能背诵”;当然,诗的意境和背景也在“熟读”的范围,所以“熟读”也并非易事。

《唐诗三百首》还不及《全唐诗》的百分之一,但有多少人能达到“熟读”的境界呢?可能是凤毛麟角吧。“三百首”的十分之一、三十首呢?概率可能大一些,但份额也不会是多数。我勉强能算“熟读”的仅有三四首,仅是《全唐诗》的万分之一而已。想写好格律诗,“熟读”是又一座山。

“熟读”是一门真功夫,它决定学问功底的薄厚、深浅。它也是下真功夫与摆花架子的试金石。遇有标榜学问的,您让他先来三十首“熟读”,估计多数人会借此歇菜。由此看来,我在门外溜达着实不算委屈。由此也感慨古人的勤奋和深厚的功底。

说唐诗就得说宋词。一直攀附、寄生在唐诗身上的宋词,不知哪一天长成了独立门户的模样。自宋朝李清照的《词论》提出了“词别是一家”的论断后,它就从诗歌中彻底分离出来,成为学习诗词的又一座山。它最初叫“长短句”(小令、长调、中调),称呼似乎很接地气,但一琢磨词牌,规矩讲究的更甚,也是一座不算矮的山。两千多个“词牌”,真是群星璀璨,常用的百十个也令人眼花缭乱。

有人说,找个词牌照猫画虎,依葫芦画瓢总可以吧?字数相当,音律靠谱,应该是有模有样。但每个词牌都有出处,都有意境,会不会套错呐?古时的音韵与今天的发音是否一致呐?这都是摆架子要注意的问题。

了解诗歌(词)这些“皮毛”后,心里感觉发怵,这三座大山,看着就让人眼晕!对岸的景色固然万般迷人,我也只好望洋兴叹了。不过从已知的“皮毛”中多少明白点道理。

明白了“学海无边勤为路”是硬道理。功夫与架势,“做学问”与“说学问”两者不在一条道上。“功夫”一词有耗费时间和精力的意思,想靠一朝一夕就一蹴而就前,或摆架势、虚张声势的,即便是蒙混过关,其结果也只能昙花一现。

明白了“诗歌”知识的深奥莫测和叹为观止的崇高地位。钦佩古人“十年寒窗苦”煎熬出来的真功夫。感慨文人骚客考个功名真不容易,难怪范进中举后能乐糊涂喽呐。

同时,也明白了,术有专攻。只想获得“凑热闹“资格的,没必要在韵律、格律,词牌上钻牛角尖。了解点“皮毛”,用于品味、欣赏,写着玩玩儿应该够用;但据此“皮毛”去指手划脚,装模作样就另当别论了。

明白了诗歌令人望而生畏的形象和“清规戒律”后,我也有诸多困惑。

最大困惑是“明白前”,觉得“打油体”“三句半“等等都与诗歌有血脉关系,总之,它很亲民。“明白后”,则觉得它生疏了,有点拒人千里、高高在上的感受。

再有就是诗歌的形象模糊了。说了半天到底何为诗歌?格律、韵律,词牌,唐诗宋词,元曲都是体裁、形式,外表、外壳,载体、衣冠;里边的内核、内容呐?主角儿呐?不能只见衣服不见人呀。

我的困惑就是明白了“皮毛”后,认不清诗歌“啥模样”了。何为诗歌?还得“爬楼梯”溯本求源。

先秦时期鲁国人毛亨的《毛诗大序》,算是最早的诗歌理论著作了。它对诗歌的定义是“诗言志”,“在心为志,发声为诗”;“不能乐者为诗,能乐为歌”。可见诗歌的本来面目就是“言志”和“不能乐者为诗,能乐为歌”,仅此而已。

毛亨,一个参与编纂《诗经》并为其作序的老前辈,诗歌届鼻祖级的人物,他的话儿应该是权威吧。

两汉时期王延寿的《鲁灵光殿赋》则有“诗人之兴,感物而作“的表述,通俗地说,就是有情致时的有感而发。

西晋的陆机在《文赋》中,因再提“诗缘情”而显得很有意义。为什么是“再提”和“很有意义呐?这里要闲扯几句。

在毛诗大序中,“诗言志”和“情动于中而行以言”是同框而出且相提并论的。注意,毛序大序对诗歌的定义是既“言志”也“言情”,但“言情”这一半,被后来的“发乎情,止乎礼义”的“礼仪”PK、淡化掉了。

陆机在《文赋》中,不但提“诗缘情”并且是“诗缘情而绮靡”。“绮靡”,艳丽、浮华的绮靡,再加上“情”字,不仅令礼教十分难堪,而且是对诗歌仅“言志”的一种“矫情”!这就是“再提”的意义所在。

原来自《毛诗大序》到《文赋》前,诗歌只是仅能“言志”的半张脸!难怪两汉至三国时期,刘邦的《大风歌》和曹操的《龟虽寿》成为代表作呐。

言归正传。再往前古追溯,诗词就是劳动人民的号子和民歌。《毛序》记载,先人们“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原来先人们舞之蹈之时的“啊啊呀呀”和两情相悦时的嘻嘻我我,就是诗歌的起源和本来面目!

由“啊啊呀呀”进步为文字,诗歌进入了快行道。从《诗经》的“关关雎鸠”到屈原的《离骚》,从《乐府诗》和曹氏父子的作品再到唐朝的李、杜、白和宋朝的苏轼、李清照、辛弃疾;以至金圣叹的元曲,中国的诗词界一路高歌猛进。三四千年的跃进史中,诗歌(词)领域是群星闪耀,名作、佳句璀璨,意境深邃恢弘,诗歌的殿堂里可谓是光彩夺目,金碧辉煌。

这段时光,可以说是中国诗词界无论从内容到形式上都达到了巅峰,而且是形式与内容齐头并进的巅峰。

但童言无忌的说两句,“形式”在齐头并进中的某几个节点上,有点弯道超车的意味。比如两千余个词牌。什么概念呢?宋代的诗歌作者没见统计,拿唐朝的数量可以做参考(《全唐诗》收录了两千四百个作者),两千四比两千,几乎每个作者就创建一个新词牌,有多少个词牌传唱至今呐?绝大多数都属昙花一现了。再说《平水韵》,诗歌韵律的“大字典”,为格律诗的发展具有不可磨灭的功绩,但一百零八个韵部,万余字的音节,也有点繁琐。

像“词牌”和《平水韵》等类似的诗歌形式,还有“等等”。在“几个节点”上,诗歌的“形式”呈喷发式涌现,数量剧增,简直像是“核聚变”。条条框框把诗歌的内涵束缚、关押的瓷瓷实实,“诗言志、言情”演变为“诗形式”、“诗八股”。

有人可能会责问:《平水韵》是诗歌界韵律的扛鼎之作,“词牌”是诗歌的灵魂和精粹,不容黄口小儿说三道四!你说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就是为“凑热闹的门外汉”们开脱吗?说轻点,你这是“携私开脱”,说重点,你是为不学无术者辩解。

我承认有点携私开脱的意思,但丝毫没有贬低《平水韵》和“词牌”等著作及作者的意思,他们的功绩,里程碑般的意义彪炳诗歌史,这些无容置疑,也无人敢质疑。只是对后来有人把著作的内容,当框框、绳索,当愚人工具,妨碍了“诗言志言情”的尽情释放而颇有微词。

再者说,几千年的诗歌史,即便“金碧辉煌”,但含金量绝不会是几个九的纯度,否则就不符合金无足赤的定律。辉煌的诗歌形式上,难免会夹杂点故弄玄虚的因素,甚至有设置清规戒律的嫌疑。比如,文人相轻的延续和变种—想一言为大,或筑起围墙才成殿堂的凡夫杂念,总之,金子里有杂质,所以才有大浪淘沙和与时俱进。

还原了诗歌本来面目“言志言情”,“诗歌就可以“裸奔”吗?摁下葫芦浮起瓢,新的困惑又来了。

诗歌“言情言志”了,为什么还总绕不开韵律、词牌这些形式呐?

品读现代大师们的作品时,才多少有点感悟,他(她)们的作品中,沁入的韵律、格律元素已经渗进骨髓而与他(她)们的思维和意境浑然一体,古色古香且又充满现代气息的优秀诗作,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传承。

绕不开韵律词牌的原因,不仅是因为珍贵遗产的传承,它还是诗歌的“霓裳”!唐代的《霓裳羽衣舞》之美,形体和霓裳缺一不可,而我们的古人为中国的诗歌“量身置办”了海量的“霓裳”,这是一笔无以伦比的财富,是外人(诗歌)无法攀比的资源和高台。在这个高台上,没有几首世界顶级的作品,没有一大批一流的诗人,没有亿万“凑热闹的门外汉”何以告慰古人?否则,古人们呕心沥血几千载,创造的精神财富和营造的诗歌氛围将逐渐“凋零”和“沙化”。所以,“写诗的”、“凑热闹的”都跳不出“霓裳”这个光环。所以,“红花配绿叶,诗歌离不开“霓裳;但也不需“绿肥红瘦”,更不要“包装”或“整容”。

浮出的另一个困惑是,前面是难以逾越的三座大山,后是跳不出的“光环,“凑热闹的门外汉”们应该何去何从呐?有没有简单易行或“干货速成班”之类的办法呐?这层困惑被同是想“凑热闹的门外汉”香菱给启蒙了。

《红楼梦》第四十八回“香菱学诗”章回,从诗歌的内容到形式,从合辙押韵到熟读以至诗句的鉴赏可谓是面面俱到,并且“讲”得深入浅出,简单扼要。

黛玉、香菱等人,在调侃聊天中,就把学诗、写诗、赏诗和韵律格律,熟读,挤韵、撞韵等交代的明明白白,通俗易懂。

把这个章回反复细读几遍,考个“诗歌凑热闹资格证”应该绰绰有余。

摘录几段

黛玉道:(诗)“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

香菱笑道:“怪道我常弄一本旧诗偷空儿看一两首,又有对的极工的,又有不对的,又听见说‘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看古人的诗上亦有顺的,亦有二四六上错了的,所以天天疑惑。如今听你一说,原来这些格调规矩竟是末事,只要词句新奇为上。

黛玉道:“正是这个道理,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的,这叫做‘不以词害意’。”

好一个“不以词不害意”,跟本文想“携私开脱”的心思如出一辙。但文学巨匠曹雪芹老先生,通过林黛玉的口,只用了六个字就令人醍醐灌顶。这就是超人与俗人的区别。

再有的困惑估计只能装在兜里,因为不好解惑,但也不妨说出来让大家瞧瞧。

目前,诗歌界的流派日渐昌盛,也有“井喷”之势。

在原有的旧体、新体,现代、浪漫,豪放、婉约流派的基础上,又派生出了无数支流派。有按年代、月份分出的流派,有按属地、湖边分出的流派,有按风格、表现手法或描写对象分出的流派,还有以人生、尝试等群体喜欢的字符分出的流派,我困惑,流派会不会也会“核聚变”呐?

关键是每个流派还要有主张、定义和代表人物。我困惑今后是因诗歌研究流派呐?还是以流派研究诗歌呐?

这也算“携私困惑”吧,真怕诗歌届再出一座山。

2023.9.5

构思起笔与斯德哥尔摩

修改完稿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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