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丁健故意输，他怕不输赌狗们不玩了。因为三连黑，第四天赌狗们下的注都很大，合计下了八十多万，结果出来果然是赌狗们赢，丁健笑嘻嘻恭喜大家，给赌狗们退了钱，号召大家继续来。第五天总投注量达到七十万，丁健算好了这次七十万肯定进自己口袋，却没料到，他推的结果和比赛结果一致，赌狗们又赢了。丁健输了七十多万，也不慌，他手里还有百多万，继续和赌狗们玩，反正赌博这一行做庄家的终究会赢，对于赌狗们而言，不怕你赢，就怕你不赌。赌狗们连赢两场，对丁健推崇备至，第三天晚上丁健计划杀赌狗，特意推了两场串子让平，赔率1：5．1，买一百中了赔五百一。这样的买法按常理不可能中，但丁健的推荐大伙信任，已经让很多人赢了钱。并且，他在群里叫嚣，就算输了也不怕，明天就能赢回来。按丁健预想，今晚上赌狗的钱会进他口袋，结果却出乎意料，真的是两组让球平。赌狗们总投注量四十多万，他要赔二百多万，这一来不但把他手里的钱全赔出去，还得借钱。丁健傻逼了，恰好这时我因为跟人打架被关在号子里，他找不上我，也不好意思找我，就自己硬抗。怎么抗？因为他之前赢了钱，给自己买了辆五系，又去银行给他办了几张高额信用卡，他把信用卡的钱套出来，又用五系车做抵押贷了三十万。就这样，他连贷款和信用卡，总共找了五十万，才算把赌狗们的钱给填平。这样还不认输，号召赌狗们继续来。赌狗们不知道他是私庄，也没人怀疑他手里没钱赔不起，继续跟着他买，幻想着年前赢一波，过个肥年。这次总投注量六十多万，结果又是赌狗赢。结果出来他懵逼，要给赌狗们赔七十多万，他手里只有十多万，怎么办？他连夜跑路，在群里发消息，说因为过年，足彩关停，所以兑不了奖，等过完年再兑奖。赌狗们不乐意，但他人都跑了，不乐意也没办法，只能等过完年再要钱。就是这样，他玩私庄不但没赢钱，反而欠了六十万的贷款，屋漏又逢连阴雨，舒敏又问他要钱。平时都好说，眼下舒敏要回老家过年，他拿了别人百多万，不能让人女孩一毛钱不带就回家。被逼无奈，他从网上贷款，用他的车本和信用卡，申请了十几家网贷，贷款额达到四十万，其中二十万给舒敏回家过年，剩余二十万计划过完年来翻本。这些事进行的很隐秘，只有严力知道，他不让严力外传，尤其是不能告诉我和舒敏知道。按丁健的计划，虽然输了二三百万，不过没关系，过完年他再玩两波球，就又都回来了。赌博嘛，终究是庄家赢，他无比相信这点。没想到，春节期间竟然爆发疫情，体彩福彩都取消了。不光国内彩票取消，国外连球都不踢。不踢球，便没办法投注，也就玩不了，赚不了钱。可他欠了高利贷三十万，网上又贷了四十万，信用卡又撸了二十万，每天都在走利息，一想到下个月怎么还款他就头疼。头疼，却没办法跟人说，只能自己扛，故而，他现在愁云惨淡，四处隐瞒。尤其面对舒敏，他不知道怎么跟舒敏说他把钱全输了，舒敏还以为他有二百多万，每天都催着他去看房子，要交房子定金。严力说完，我无声哀叹，说：“他是活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赌，现在好了，输的裤衩子都没有。”
“姐夫你不打算帮帮他？”
严力问。我瞬间回过味，盯着严力看：“是他让你来的？”
严力立即摆手，“不是不是，是我自己，毕竟玩的那么好，看他天天愁的那样，心里不忍。”
不忍？我气笑，说严力：“那你知道，现在不生产，我一天亏多少？”
严力低头不语。我沉脸冷声：“你替我转告他，不是我不帮，我也没钱，我银行里欠了两千多万，再加上工厂开销，每天一睁眼就损失十七八万，我怎么帮？”
严力尴尬，小声道：“帮不了没关系，他也没让你帮，是我自己说的。”
我听他语气不对，盯着他看：“你是不是也参与了？跟我说实话，你输了多少？”
严力摆手，“没有，没有，我没输钱。”
言毕灰溜溜疾步走。这情况一看就是输了。我赶紧给严青打电话，问她：“严力最近问你要钱了吗？”
“没有啊。”
青青觉得不对，“怎么了？他又干嘛了？”
“没事，没要钱就好，现在疫情严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你多个心眼，自己存的钱别乱花，尤其不能给严力乱花。”
青青哦一声答应。回去办公室，办公室里几个人围在一起打扑克，看到我来各自笑。没办法，厂里没订单，工人都休息，但办公室人员都得上班，虽然没活干，但我给他们发工资。发工资他们就得来，哪怕没活干，玩也得给我呆在办公室，哪怕是搞卫生也不能让他们闲着。别说我心黑，公司就是一艘船，我是船长，现在这艘船要烂，船员们没什么压力，大不了去另外一条船，但我这个船长就倒霉了，要跟着船一起沉入海底。他们拿着我给的工资，就得听我指挥。二月份回十一月份货款，有一千三百多万，还算不错，财务问我这些钱怎么办？要不要给供应商把货款结清？我说不结清，全厂几百号人等着要吃饭，一月二月都没生产，就指着这点货款往下撑，要现在结清，后面几个月我怎么办？狗日的疫情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听说最早要持续到六月份，我必须做好计划。供应商货款给三分之一，工人工资却要给完，另外厂房房租，水电，食堂伙食费，总共三百多万也得给完。林林总总加起来七百多万，账户上就剩六百万，能不能抗四个月都是问题。给工人发工资，工人问我要过年奖励，说好的，过年不回家的给两千块补贴，财务问我给不给。我说给个屁。厂里天天不生产，工人躺在车间睡大觉，我凭什么给？底薪我开着，食堂伙食我管着，宿舍免费给住着，还问我要奖励？政府都说要给我厂里免房租和水电呢。财务唯唯诺诺，“年前打了通告说给，现在又不给，工人会不会有意见？”
我冷笑，“闹什么意见？就告诉工人，因为疫情，奖励取消，能干干，不能干就走。”
财务不再多说，转身疾走，我知道她在心里骂我。因为过年有奖励，她过年都没回家。不光是她，厂里办公室绝大多数人都没回家，都是冲着我的奖励。因为办公室都是三级职员，奖励不是四千就是五千，所以他们不回家，就为了开年拿奖励。全厂四百多号职工，员工只有四分之三，还有四分之一都是三级职员，按照之前的奖励预算，过年奖励我要发八十多万。如果没有疫情，工厂照常生产，一个月利润上千万，拿八十万给工人奖励我很乐意，可眼下别说盈利，每个月亏我都亏三百万，这种情况奖励怎么给？公司账户上就剩六百万，疫情最快六月份结束，现在才二月份，还有四个月，我拿什么抗过这四个月？告诉总务不给奖励，通告贴在打卡处，所有工人都能看到，看看他们有什么意见。结果显示，工人们都比较实诚，奖励不给就不给吧，疫情期间没订单，老板不想给奖励能理解。工人们没意见，办公室一帮白领则聚在一起叽叽咕咕，对我很不满。我听陈朝说，一帮人五点下班聚餐，背后骂我呢。说我当了老板，公司经营一塌糊涂，又扣的要死，搁在往年，大老板再怎么坑都不会少员工奖励。我说去他妈的，少拿我跟韩国老板比，大老板有钱，我是个穷鬼，能比得了吗？拉不到订单，未来怎么办？眼瞅着一天天消耗，我问陈朝，“有没有什么办法减少消耗？”
言下之意，是想逼着员工自己辞职。这方面讲我自己是个老阴比，我想让员工走，但我是老板，不好意思开口，就故意问陈朝，因为他比较奸诈，心也黑。果不其然，陈朝三秒就有了主意：“每天下五点，周六日不上班，食堂伙食标准也给往下降，再让人放出风，可能连续三个月我们厂都恢复不了，这样那些员工会自己走。”
可不是嘛，按他出的主意，每个月工人工资只有一千九，天天不干活食堂再吃的差，这样的收入那个人愿意干？现在这年头，普工收入低于四千五就是垃圾厂，活该倒闭。我点头赞赏，再问陈朝：“工人好解决，办公室人怎么办？”
这句话才是我的真实意图。普工能占多少成本，养活一个工人一个月撑死花三千，但办公室职员就不同了，他们都拿的是月薪，最低都是六千起，一般到了主任级都是八千上，主管课长级都是一万上。财务工资汇总显示，厂里月薪职员一个月薪水综合是八十五万。所谓月薪，就是固定薪，不管厂里忙闲，薪水都是那么多。比如现在疫情，厂里没生产，工人只能拿点微薄底薪，办公室职员却一分都不少。相比起工人，办公室的人才是工资支出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