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宾客此时都在宴上祝贺楚文亭凯旋归来。风吹树叶沙沙。楚绣聿不善于应付外人也不喜欢人员密密麻麻的就独自去了后院练剑。“你是何人？为什么不去给爹爹道贺。”

楚绣聿被一道女声打断，回头看到一张与楚文亭相像的脸。她应该就是叔父口中经常提到的那位“小芸娘”。不过正拿着弓箭对着他就是了。“在下是将军的侍卫。”

“我问你是谁!”说话间楚芸云右手松了弓，一道弓箭便向他袭来。在遇见楚文亭之前，楚绣聿不过是一个流浪的小孩。那天他在路边死去乞丐的包裹里没有找到食物。或许自己也马上成为他们的一员了。他饿极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有辆奔来的马车。虽然车夫及时拉住了受惊的马，但也只能让这倒霉小孩免于被踩踏的危险。最幸运的是楚绣聿只是被撞翻在了地上，胳膊上疵了皮。厢里的人倒是无碍。“怎么了？”

楚文亭拉开帘子看见有个孩子跪在他们的马车前。“我今天没有讨到饭食，先生您能给我一文铜钱吗?”小孩身上到处是擦伤，却也不哭不闹。楚文亭家中也有像他这般大的孩子，他让车夫给了楚绣聿整整一兜打赏。小孩低头注视着手里捧着的钱袋，但也只从里面倒出了一文。他踮起脚尖也够不着楚文亭的车窗。“先生，您给的太多了。”

“一文...就够了。”

楚绣聿是楚文亭在边疆一处被血洗的村落里遇见的孤儿。楚文亭看孩子可怜巴巴的便领回了军营里。一开始，楚文亭问他叫什么。小孩摇头。怯生生的告诉楚文亭自己没有名字。楚文亭给这孩子取名为“聿”，但又觉得太冷清。于是便在他的名字中央填了一字“绣”。他脱下自己身上的披肩搭在了小孩的身上，温柔的说道:“寓意是在此后的人生里你能自己记下如锦绣般的前程。”

光名没姓不行啊，最后就随了楚文亭。“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小孩的眼睛里有了亮光，他觉得自己有了归处。楚绣聿利索转身挥手耍起剑花，那道弓箭的轨迹便硬生生在离他半步跟前被打断在了地上。“姑娘打招呼的方式好生特别。”

楚绣聿颇为欣赏芸娘的那一箭。一般人恐怕早已毙命。芸娘干咳两声，收弓侧身道：“我爹可是大将军，你空口无凭我怎么信？”

楚绣聿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要是刺客，姑娘你早就没命了。”

“或者，劫色？”

楚绣聿弯腰拾起了刚才被他打在地上的那支竹箭，默默装进了芸娘的箭兜里。芸娘脚下准备绊住楚绣聿时，他预料就先抬了脚。“到底哪里来的登徒子！”

芸娘顺着力气一把别过楚绣聿的胳膊。芸娘眼见制服了楚绣聿，连忙唤人把他五花大绑关进了废柴房。不光如此，楚芸云还蒙了楚绣聿的眼睛。到后面楚文亭出面，芸娘这才相信那天出现在后院的男人真是她爹的侍卫。爹爹告诉芸娘，就是他以前口中经常提过的那位比她大一点的“哥哥”。军营条件比不上府中，他肯定吃不上什么好东西。果然刚找人给楚绣聿松了绑，这人就像小狗一样盯着盘里的芦花鸡直流口水。芸娘看着他直接上手啃肉怕他噎着，给楚绣聿倒了杯茶水。“你也不怕我下毒。”

楚绣聿扯鸡肉的时候嘴上牵着笑。虽然认作楚文亭为叔父，但他之前从来没有随楚文亭回过将军府。因他也姓“楚”，害怕招人议论。总是驻守在营里，从不愿意去什么大场合。楚文亭担心楚绣聿老是一头扎在打打杀杀里以后脑子太笨找不到老婆。芸娘脸涨得通红，犹豫再三开口道：“我误会你了。”

楚绣聿在军营里待了七年，那日就是让着她的。“小事而已，姑娘不必放心上。”

芸娘是武将的女儿，以前楚文亭教过她一些身法。楚绣聿在脑中过了遍当时两人过招时的细节。他说：“姑娘的那些小动作用来对付常人还好，像我这样的……”“还是‘美人计’好使。”

楚绣聿的目光抬眼间爬上了芸娘的脸。“毒死你算了！”

芸娘拍了桌子坐起身就拽住了楚绣聿的领口。她还想说什么，就发现他的脸肉眼可见的多了两道绯红之色。楚绣聿不敢向后挣脱害怕惯性让她沾上饭菜脏了衣角。芸娘不听楚绣聿的话更加凑近他的脸，“你要是不说话，单是这么看长得真的蛮俊。”

他僵硬的偏过头，道：“楚姑娘。”

声音似在颤抖。心跳动的鼓点都乱了。芸娘掰回了局面，“公子说得对，‘美人计’甚是管用。”

这就是他们的初遇。楚绣聿只是嘴上撩拨。他相较芸娘实打实的勾引比起来实在是差远了。长生殿内。但凡神在他的面前化形嘚瑟，楚绣聿就会毫不留情的将它打散。虽不致神消亡，但也是有痛感的。神只可干预凡人，不能杀死脱离轮回的楚绣聿。一开始楚绣聿并没有注意温柚所在的小镇供奉它的石像。那时候神就知道楚绣聿回来了。它通过数以千计的石眼监视着他们的举动。金曚在神的蛊惑下找到了楚绣聿。其实楚绣聿曾经也受到过它的蛊惑，用自己的魂魄换芸娘复活。长曌的天子一日梦见楚文亭率兵攻破了他的皇宫，甚至砍了他的头放到城墙外高举示众。天子惊醒，迅速唤来了屋外的侍卫。。那一晚将军府里就来了宫里的太监传达了天子的诛杀令。楚文亭听罢立马按住了楚绣聿，不让他轻举妄动。如果一个朝廷它的暴政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却仍然幸存百年。那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存在。楚绣聿盯上了墙上一块印有特殊图案的玉砖。“我来和你谈笔交易。”

他轻轻按下机关，那红墙之后粘连得竟全是些干瘪的尸体。他自是一剑让他们全部落入了轮回。“你拿什么和我谈？”

一张血盆大口就在他的身后，楚绣聿踩在零散的肢体上无所谓地笑了笑，道：“说实在的，你也不过如此。”

“上辈子没给的现在给你。”

楚绣聿摘了头上的白玉簪，里面锁住的是他的部分魂魄。“我杀不了凡人。”

楚绣聿任凭它禁锢自己，神从他的手上拿走了簪子检验般也将那把簪子瞬间吞噬。“和‘神’作交易，还起了对凡人的杀心？”

神收敛了要将楚绣聿置于死地的杀气。“也对，毕竟一开始你就被他们排挤在外。”

他扯烂了神的幻境，眼前又恢复了清明。楚绣聿坐上它的位置能感觉到体内有一道不相容的力量在到处乱窜，冲击着他的内脏。“你看不起凡人，却被他们囚禁在这里。”

楚绣聿的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故意加重了“凡人”两个字。神曾经承诺会让楚芸云失了有关于他的记忆。但它是贪婪的。背地里也蛊惑了芸娘。“楚谦君，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那团烟雾又化成了女人娇媚的姿态，她赌定楚绣聿这次不会散了她的“形”。昏暗中，楚绣聿对上她的眼睛。“原来天底下还有你看不透的东西。”

民间流传着长曌的皇上成了神仙，但他舍不得放下权力就藏在深宫里从不露面，却无人敢提他的名讳。天子之所以能够百战百胜，是因为他的兵不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