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不到8点的跨江大桥上已经开始有了拥堵的迹象。红旗车上，副驾驶位及后排的一男两女脸上都写着若有所思，唯有手握方向盘的年轻小哥，一边在开车之余通过车内后视镜抬眼偷瞄后座两位，一边悄悄轻踩油门提速，似乎想趁着碍事的早高峰到来前尽快避开。“12小时，这是最后的机会”车内，一个低沉的男性嗓音从后排响起。坐在驾驶员正后方的李麻抬眼，偏过头看向自己身侧的刘振宇。此刻，那张长着明朗五官的脸正严肃地正对着她。“你在冒险，刘叔”李麻口头上叫着刘振宇“叔”，但两人实际也就只差6岁，周边的人都这么叫刘振宇，说是对大神的客气与respect。两天前，之前警队上的同事曹小花带刘振宇去看守所找她，说有一个特殊案件，需要申请她来协助调查，但走特别申请也只能争取到12个小时的临时保释，问她干不干。起初李麻觉得事情荒唐，其一是她一周前才因为涉嫌故意伤人被刑拘，尽管还在侦查阶段，事件暂未宣判，但她已经从警队出编，没有配合的义务。其二是她近些年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尽管医生看后表示暂时不会对正常生活有影响，但李麻能够感受到越来越清晰的混乱，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正逐渐走向失控。“我袭击了人……”“嗯，我知道”“很有可能还有下一次……”李麻复述着别人口中的事实，尽管她自己并没有认同这个观点。或者说，她压根儿就不记得有这回事。但当时所处的情景，以及从别人看她的眼神中，她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都对她十分不利。“我们有保障预案”刘振宇语气很淡，似乎并没有当成一回事。“我的配合可能和你们希望的不一样”“没关系，我们自由度很高，只看结果”“那为什么是我？”

对于这一个问题，原本与李麻对答如流的刘振宇明显一顿。他撇开眼，将目光投向窗外，江面上厚重的雾霾让过往的运输船只变成模糊不清的黑影，两岸的高楼也被那层灰蒙蒙的阴影拦腰折断。藏匿于黑白之间的真相，总是让人感到为难。在不想深究它模样的时候，横竖都无所谓，但一旦想要论个长短，哪怕是一个看不清的点，一条不完整的线，都会成为急需被修正的错误。就在李麻觉得刘振宇大概不会回答她时，没想到他再度开口。“除了你，我们也没有第二个选择”刘振宇带来的，是一桩没有具体凶手作案痕迹、无法走正常司法途径来定性定罪的案件——麦加案。鸭子铺中学15岁初三女生麦加，下午放学后被发现死于校内自习室，从手法上被判定为他杀，但现场除了一张遗书，没有留下任何指向性明显的关键证据，警方将涉案人员逐一盘查后均无果，不得不考虑用其他手段再做搜证。刘振宇的初步判断是间接杀人。过往，像PUA、人身攻击、人肉搜索、言语冲突等一类间接行为致人死亡的案件，法律层面因其受限，往往最终是会交由社会审判，结局总是不了了之。也是这一两年司法层面才逐渐拓宽追偿与分责，重新判定责任归属，让过去只能上“道德法庭”的案件，通过完善法律法规或更宽领域的通力协作，让一个，甚至是多个主要“施害者”得到制裁。到鸭子铺中学还有15分钟车程。路上，刘振宇边说边从胸前口袋掏出一块玫瑰金的老怀表，表盘是特殊处理过的，圆盘上除了指针外没有任何刻度标志。他将表递给李麻，随后示意她可以开始。这一次，李麻需要配合潜入到目前警方所怀疑的涉案对象意识内部，了解与麦加相关的事件始末，并搜证还原“麦加案”。现阶段警方能提供的信息很有限，为此刘振宇提前给李麻打了预防针，并提醒她不要与被潜入对象有过于激烈的冲突，强烈的情绪波动容易调动起对方的防御意识，理性思维一旦被唤醒，李麻的“存在”就很容易就被拆穿。现学现用，李麻通过简单的催眠技巧，尝试潜入刘振宇的意识。待刘振宇进入状态后，她紧接着给自己戴上耳塞，盯着表去感知它的振动频率。李麻不像刘振宇那样，能够轻易忽略掉车内原本的胎噪，但借助工具倒也能够清除掉八九成。许是得益于近来李麻总容易走神、无法凝聚注意力的状态，不消多时，表盘之上，分针与秒针有序转动的响声回荡在李麻的脑海，她的意识似乎也在被一种充满秩序感的力量捕获，正牵引着寻找处在相同频率下的另一个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