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与峥压低声音，轻声哄道，“那个男人不是个简单人物，你小心一些。”

沈冰冷着脸问，“他不是好人，你是？”

气氛一瞬就冷了下来，空气中暧昧的气息也瞬间化为灰烬。隔了好久，谢与峥不耐烦地舒了一口气，“你信一个回来没半个月就整顿了一片散沙的家族内部，然后还有目的靠近你的人？”

沈冰淡淡地抬眼，没有回答。她不信。她也觉得这次何祖易的出现是有目的有预谋的，他们家的事，她后来也有去认真打听了一番。何家的水深如海底深渊，牵扯进去很难抽身。谢与峥见她沉默，冷哼地笑出声，嘲讽意味毫不收敛，“你自己都不信，不是吗？”

沈冰伸出手腕，脱下常年一直戴着的手链，露出一条狰狞的疤痕。即使用了好多祛疤的药物，祛疤的治疗，这条疤痕太深很难祛干净，留下一条细痕。“你看，我怎么会不信。”

谢与峥细细一块，心中忍不住抽疼，他伸手拉过她纤细的手，那条细疤痕在他指中来回摩擦。“你有听说我是十几岁就被赶去国外的吗？”

谢与峥微微点头。“我那不叫赶，按靖仪的话来说，应该叫流放。”

说完，沈冰自嘲地冷笑一声。“我在异国他乡，一个人独自生活，受尽了欺负，有一回几人将我堵在一个巷口，差点就被……”说到一半，她止不住的哽咽起来。谢与峥一把搂过浑身颤抖的她，护在怀里，轻手拍着她的后背。“那几个人我知道，是我以前教训那些人派来的，他们从林姨的口中得知我被驱逐的消息，肆无忌惮叫人过去欺负我。”

“我捡起地上的碎玻璃，拼命划动手腕，以死威胁他们，毕竟我死了总归会是一件大事，会惊动很多人。”

“那些滚烫的热血就顺着我的手臂，流向我的手肘最后掉在地上。”

“那是个冬天，血最后一下就凝结在地上。”

“他们一开始不敢把我怎么样，最后商量一下就发起狠过来想撕破我的衣服。”

“我想，他们这么肆无忌惮，不就是仗着我不被爱了。”

“死在异国他乡，死因可以有很多的。”

她平淡的诉说，最终被谢与峥轻声打断，“别再说了。”

“是哪些王八蛋做的，你告诉我。”

沈冰继续开始诉说，十分平静仿佛一切并没有发生在她身上，“那个晚上非常黑，连月光都没有。”

“他们好几个人，我以为我要死在那个夜晚。”

“何祖易路过，他救了我，可他大意了，其中一个人有木仓，他挡在我面前中弹。”

“生死就在一瞬间，我拼了命将他拖到路口。”

“好在，他最后得救了，否则我这一生实在是罪孽深重。”

谢与峥听得出神，他代入进去。他垂在沈冰背上的手，一点一点攥紧起来，极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暴怒。沈冰讲了一大堆，喉咙发干，但还是继续为何祖易解释，“你们都说他有目的，他在利用我，可我是心甘情愿的，不然这债我要怎么还。”

“他画画极好，却因为我手臂上有一条连绵的疤痕，总被一些人笑，艺术家的手怎么可以这么丑。”

“他要利用我就利用吧，我也就那么一点价值。”

“总不能以身相许。”

听到后半句，谢与峥微微仰头，闭上眼睛平复内心的汹涌，再次睁眼时，又恢复了冷静。他在内心暗自做了一个决定。沈冰推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嘲，“或许以身相许我都不配，我连婚姻都不能自由。”

对上他沉沉的眼眸，继续问，“你是不是在想，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我堂堂一个沈家大小姐，林氏集团唯一的外孙女，被宠得无法无天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落魄。”

谢与峥冷着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我在医院处理好一切后，守在手术室门前时，打电话跟我父亲哭诉，大概是我在他内心中的形象太差了，他觉得不可能，肯定又是我在胡编乱造，那时候外公生病，我不想解释也不想给大家添堵了。”

“所以，谢与峥，他在我心中的位置很重，人情债才是最难还的。”

沈冰说完，长舒了一口气，原来一切都可以这么平淡地说出口。以前她总被这件事压迫着神经，每次走过那些巷口都会想起这些痛苦的回忆。她也没委屈自己，养好伤后，先是跟何祖易学了一段时间，防止下一次也不能保护好自己。她出了大价钱，请人抓住那天晚上那几人，她不是一个心软的人，那几人被她折磨了好久。关于那几个幕后主使，她也暗中使力，要么就是在外公耳边吹耳旁风，最终都没有什么好收场。可不好的记忆一直伴随着她，成为她的梦魇一直困扰着她的睡梦。谢与峥表情温怒，“所以，你才拼死推开我，就不想欠我的人情债。”

“你知不知道你再离近一些，那硫酸就会泼在你身上，你会毁容的。”

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沈冰觉得后脊在发凉，她没想到这个男人还在死揪着这一点不放。她耸耸肩，一脸随意“无所谓了，又没人在乎。”

“你刚刚不是看到那一场笑话了，我爸爸是怎么样对我的。”

“可是我在乎。”

说完，谢与峥怕身上的戾气太重，吓到小姑娘，面无表情起身出去。沈冰愣怔地目送他离开，她不懂这个男人究竟在生气什么。一定要让那个硫酸泼到他身上才能开心吗？这样以后他得多丑，以后被其他姑娘嫌弃，岂不是又要来找她负责。嘭！沈冰这个声音被吓了一跳。她又在床上趴睡了许久，又做了那晚的梦，全身被吓出一身虚汗。在梦中她察觉到额头有丝丝凉意，似乎有人在给她擦汗。直到那一声枪声，她猛地惊醒。谢与峥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哄到，“有我在，没事。”

他以前总以为是这个小姑娘怕黑，老在恶魔惊醒，现在才明白这个恶魔来自于现实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