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太后的时候，她就问过这样的问题。那时霍言心只觉得可能这是老一辈的交情，如今知道此祖母并非彼祖母，心里自然咯噔一下，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霍言心本能地望向穆子湛，希望他能帮衬着回了这个问题。太后嗤笑一声道：“此事不必看你家男人，你真以为当年的事情霍天济一人可以办得到？狐族，哀家也是有所听闻的，只是从来没有在明面上提起过而已。”

“就知道凡事都瞒不过皇祖母，孙子也想过当年之事定然有人插手才能办的如此滴水不漏，思来想去也只能是皇祖母了。”

“尽拍马屁。”

太后腻了穆子湛一眼，缓缓回忆道，“瑜妃也是个可怜人，当年不得已才冒险求到我这边。她还派人和我说了些事情，想来亦是你们所关心的。”

太后缓缓从位子上站起，环顾这整个宫廷内院问道：“你们可知道为何这些年来哀家甚少出宫，也甚少与陛下相处？”

霍言心敏感的察觉到，今日怕是又要得到一个了不起的宫廷内幕，本能地就向着穆子湛靠近了一小步。“不是自己的东西总归不是自己的，你们年纪小一些事情还不知道，哀家倒是清楚得很。”

往事回忆起来，太后带着无限的失望与无奈。这场在于狐族，在于瑜妃的博弈中，看似启帝占了大便宜，得到了所谓的三十年阳寿。可后来的日子，他变得性子越来越古怪，像极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即便是关心人，话语中也透露出慢慢地疏离，即便是装也很难装作有感情的样子的。对于穆子湛这些晚辈而已，没有见过启帝之前的样子，只以为父皇生性如此而已。而对于皇后、舒妃这种半路嫁进皇宫的妃子而言，也不敢深究皇帝的脾气秉性，大多也只是顺从者哄着。是以感官最深的，倒是这位从小看着孩子长大的太后。“哀家看着皇帝一点点地蜕变，从一名重情重义的仁君，一点点开始有了贪念，有了欲望。继而到最后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顽石。”

“起初哀家还能劝劝，后来一直到无法理喻的地步，哀家也就是丧气了。”

“日夜的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某日瑜妃最后的话突然出现在梦中，哀家才得以惊醒。”

太后眉眼里满是愁容，仿佛回忆之事失望万分，也无奈至极。她再一次长叹了一口气道：“陛下约莫在二十年前就该寿终正寝了，这偷来的二十年是别人给的。只有虚度的光阴而已，并没有什么真情实感。”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霍言心倒是还好，穆子湛却被这话深深地震撼了。他自小就觉得启帝和皇后并不怎么重视他，无论自己多么努力，都像是无法到达他们眼里一般。后来长大慢慢探得皇后并非他的生母，此段情感也算有了些释然。可是对于启帝，他仍然是有很多的不解。他不对任何人好，也不对任何人不好。无论是嘉奖还是惩罚都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语气里即无欢喜也无怒恨。他唯一一次能感到这位父皇的怒火，还是前几天上梁揭瓦时，他问着霍言心在讨要三十年阳寿的时候。此刻经过太后这么一说叨，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得明了。启帝得到的仅仅是阳寿而已，一个只有寿命，没有灵魂和感情的躯体罢了。“所以那么多年，哀家宁可常居深宫也不想看到他，他早已不是我的孩子了。”

满满的失望，满满的落寞，满满的疏离，听的霍言心都有些动容。她越过穆子湛缓步上前，从后面轻轻地挽住太后的手臂说道：“那以后我和王爷多多进来陪你可好？”

太后被她哄得微微一笑反问道：“你们有那个时间？小湛湛是决定做皇帝了？”

这……揶揄地看了他们一眼，太后感叹道：“这有什么难猜的，哀家生的孩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事已至此，即便没有感情，他也能很好的分析利弊。这江山传给你家王爷，当然是最稳妥的做法。”

江山稳妥了，可是她不稳妥啊。她只想和穆子湛畅游这江山，可不想就这么老死在宫里守着这江山。太后若有似无的腻了嘟着嘴的霍言心一眼问道：“怎么，不想小湛湛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她想说是，可是又有些不敢……犹豫间穆子湛倒是先开口说道：“皇祖母，心儿她怀孕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得来两道眼神的注视。太后立马从先前的感伤中转变出来，手舞足蹈的连连问几个月了。霍言心呆愣在那里，歪着脑外眉头拧成了一个小疙瘩。心里愤愤不平，这难道就是穆子湛所说的她跟着附和就好。可是附和什么呀，有么有她能不知道吗？“皇祖母，还不足三月，是以谁也没有告诉。”

扯谎的霍言心低头，脸都要滴出血来了。她心里始终没弄明白，这怀孕和不要皇位有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