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要二十来年了吧……”霍天济一改疏懒的神色，从桌几上拿起那枚已经有些暗淡的发簪说道：“老臣本以为会把自个秘密带进棺材里，没想到啊，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有天意。”

他摩挲着发簪，眼神柔和无比，像是对着一位老友般细细说道：“如今孩子都长那么大了，你也该安心了吧。”

“爹爹……”霍言心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声。霍天济的顿了顿，眼神转到她的脸上，定睛看了半刻笑道：“你果然和她长得很像，至少有七八分，就是没有她稳重。”

“……”“王爷坐吧，你想知道的事情有些长，容老臣为您续上杯茶，慢慢道来。”

事情了始末有大多与瑜妃的记忆重合，霍天济的述说倒是弥补了前因与后果。狐族，那个只有站在皇室血脉最高层的人才会得知的秘密。狐族圣女在每一位皇室继位时会打开族门三年，若是有缘当朝皇帝便能得到狐族的允诺，得到额外三十年的阳寿。是以启帝在即位后不就，就踏上了寻找狐族的道路。“至于启帝为何为带上老臣……”霍天济说到这里顿了顿，拧眉望着霍言心说道，“霍家与狐家曾也是祖上的世交，我们霍家曾经愧对狐家，是以祖先立志世世代代都要护着狐族。”

世交，愧对。霍言心与穆子湛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北虎寨山洞里的那个碑文。那个凡人和小狐仙的故事。震惊之余，霍天济又接着诉说起来。霍言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老爹，回忆起往事仿佛又回到了青春年少的时候。满是褶子的脸上笑得漾出一种别样的神色，有欢喜，有留恋，还有……遗憾。“后来她进了宫里，成了瑜妃。我本以为陛下的爱能护着她一生一世，到头来却发现一切解释谎言和阴谋！”

霍天济一掌拍在桌子上，说到这里戾气也加重了几分道：“他不止没护住她，而且从头到尾都是算计，自始至终都是。”

“直到瑜妃身故之前我才知道，狐族应允帝王三十年阳寿需要满足三个条件。这么多年陛下只是在等，等这三个条件都打成的时候，便将瑜妃弃之如履。”

霍言心心里一惊，脱口问道：“哪三个条件。”

霍天济紧抿嘴目光牢牢地定在穆子湛的脸上，和之前怯弱的神情不同。两人的处境瞬间掉了一个个，他仿佛要把穆子湛给看穿一般。“侯爷但说无妨，本王允诺有我在一日绝不会容人伤害心儿，包括本王自己。”

似乎在分辨他话中的真假，最后霍天济还是妥协了。即便他不说，以来人的本事怕调查出来也不是难事。这世间只有真心才能真正护住一个人，其他的多说少说皆是无意。三个条件说起来简单，办起来若是花点心思，也不算太难。一、圣女的真心。二、与圣女有子嗣。三、圣女传位与他人。循序渐进，直到有了圣女将所有灵力传承与她人，三十年的阳寿便可交由穆氏的帝王所享。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中孕育而开，霍言心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小步，惊恐的看着娓娓道来的霍天济。“是，言心正如你心中所想。”

霍天济索性给了她肯定的答案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陛下谋划好的，他要的不过就只是三十年的阳寿而已。”

那个明媚亮眼的姑娘，那个满心欢喜嫁入皇城的姑娘，那个欢欢喜喜觉得找到真爱能与爱人相守一生的傻姑娘，倒头来发现那人要的不过是三十年的阳寿而已。“所以侯爷这么多年依附在母后身边，是为了调查瑜妃的死因吗？”

穆子湛的神色默然，仿佛说着一件与他不怎么相关的事情。“是，但本侯觉得此事皇后应该不知情。魏家本就家族旺盛，根本犯不着冒这样险做陛下手下的刀子。”

“那么只有一人了……”穆子湛与霍天济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道出那个名字：“舒妃。”

见霍言心有些茫然，穆子湛破天荒地解释道：“当年那个送血燕的小丫鬟，便是如今舒妃身边的吴嬷嬷。”

“是了，这些年所有的线索和矛头都指向同时临产的皇后，舒妃又为人低调，是以老臣给忽视了。”

随着霍天济的感叹，厅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三人都明白，舒妃的母家地位不高，即便除了瑜妃也讨不到好处。再者就是以她当年的位份，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使坏也是一桩难事。那么结论只有一个，舒妃本就是受启帝的指使。启帝当时已经等不及瑜妃足月生产，迫不及待地想要那三十年的阳寿了。事情太过错综复杂，霍言心思绪混乱中想到了另一个关键的问题问道：“那陛下知道王爷是瑜妃所出吗？”

“可能有所怀疑，但皇后此事处理的相当干净，即便陛下怀疑，也找不到证据。”

“那我……”“他不知道。”

霍天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瑜妃在弥留之际招我入宫，告诉了她所有的秘密。”

霍天济闭眼叹了口气，仿佛二十年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明媚耀眼的小姑娘，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说上几句话就要喘好久。她说，她输了，熬不下去了。她说，孩子还在，她能感应得到，希望他能够帮忙照顾。她说，她活不久了，临走时要将圣女传承。是以求他娶了伍彤云，给他一个安稳的归属。也给将来圣女一个健康长大的环境。有些话霍天济没有说出口，但从他凝重而向往的神色中霍言心感受得到，自己那个看似色眯眯的老爹，心里应该是装着瑜妃的吧。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很多，伍彤云花了几年的时间吸收了圣女的灵气。随后在霍天济的请旨下，启帝也乐得做个好人，把人指给了他。从此这世上少了一个忠勇侯，多了个混日子的狗腿侯爷。“那我母亲去了哪里？”

伍彤云的棺木是空着的，霍言心想着话都说到这里了，不如一起问了。可才说出口，屋外一阵骚动，随后一个黑衣蒙面人直接杀了进来。那人目不斜视也不看看四周，长剑直指霍言心的咽喉而来……